他脚下虚浮地一退,勉力吐出一口浊气来,握着桢楠匣子的双手慢慢收紧起来,此刻只想去问问坐在里面的人,昨夜那番亲近,凑在“不成”此言跟前,又算作什么?
玩笑?游戏?
他怅惘地笑了笑,舌尖浮起的苦意逐渐将心中那豁口淹埋,最终,他也并没有抬手去推开那扇雕花木门。
他直直掉转过身,不发一言地走出了小院。
屋内,龚致远坐在外间的圆桌旁,捧着脸支着脑袋,眼睁睁看着对面的温彦之:“当真?不成就算了?”那多可惜啊。
“不算了,又能如何?”温彦之执着银匙挑动了香炉中的青檀,又将香炉重新关上,炉内升起的熏烟透着他脸上一道微红,在屋内徐徐萦绕。
他接着方才说完那句话,像惯常那样肃容补道:“我不是个能看开的,若真有那时,寻个古刹青观,了一世便足,也不知这,叫不叫算了。”
“总之,不跟他,我也断然不会跟别人。”
第四十三章 【下官求见】
露月逢霜,见了初冬,连着两日阴云。
温彦之头疼稍济,想着已两日未见齐昱,便早起收拾了一番,抱着花笺要去书房录史。行在廊中他颇觉手冷,便扎回小院,换了个稍厚的乌青色外袍,穿上了,又觉颜色和里裳不合眼,遂在箱子里翻了另一件荀兰色的换过,临镜整了整,才觉妥当。
他行到书房,正碰见李庚年从里面出来,见了他也没笑脸,只抬手招呼了声“温员外”,便又匆匆往暗室方向去了。自从日前吕二死讯传来,整个宅子都静下来似的,温彦之头前去花厅用膳时,所见也只龚致远一人,再无兵部亲随等。
他瞧着李庚年背影,淡眉微蹙,抬手敲了敲书房的门:“刘侍郎,下官求见。”
过了好一阵,里面人才沉声道:“进来。”
温彦之推门进去行了礼,见齐昱只是埋头御批,便径自抱着花笺坐在了圆桌旁。
这一坐,竟是一个时辰,他将近日诸事一一记完,齐昱都没开口说一句话。他自然不可能出声打扰,但又没事做,只好搓了搓手,挺直背脊正襟坐着。间或没忍住,扭头去偷看齐昱,齐昱却好似有看不完的折子,头都不抬一下。
温彦之目光落在他手上,就这么看了他半个时辰,却见齐昱手里折子不换,甚至翻都没翻一页,好一会儿,写下几个字。
温彦之:“……?”
这情状居然一直僵持到下人来请吃午膳的时候。
齐昱搁下手里的折子,叹了口气:“那便进膳罢。”说罢站起身,当先走出去。
温彦之一愣,连忙收拾桌上的花笺软碳装进布包里,匆匆跟在他身后。
前面齐昱却突然止了脚步,温彦之差点撞在他身上。
“温舍人回去罢,”齐昱微微侧过身来,却没看温彦之,“膳房每日专门备膳送你房中,你身体不适,下午便也回去休息,不必再来。”
说罢,不等温彦之答话,他已带着下人转过回廊往前厅去了。
温彦之站在廊下冷风里,愣愣望着齐昱的背影,眨了眨眼睛。
——温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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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厨房的婆子再次到温彦之院里收盘子时,见桌上的东西又是没怎么动过,不禁多了句嘴:“大人,可是饭菜不合口味?”
温彦之坐在桌边,像是这才回过神来,看着一桌子菜,怔怔道:“并未。本官没什么胃口罢了。”
那婆子一边收拾桌上,一边殷勤道:“主子吩咐了,定要好生照顾大人膳食,若是有不合心处,大人只管吩咐就是。”
温彦之应了,便看着她收拾了一干物件端出去,又听见外面又传来龚致远的声音,问那婆子:“温员外又没吃饭?”那婆子答了,龚致远就匆匆走进来:“温兄,中午我就瞧见你没怎么动筷子,这是怎的?身体不舒服?头又疼了?”
温彦之站起身:“龚兄,无妨的,或然是我每日睡卧太久,吃不动那许多。”
龚致远想想,这也有道理,于是问:“要不我陪温兄出去转转?来此处多日,也没出去看看,还不知胥州是哪般模样,此处百戏是有名的,若我们出去能撞上,看上一出也不错。”
温彦之默了会儿,道:“也好。”
龚致远观其神色,像是有心事,转念想自己每日都来温彦之这里看望,却一次不见刘侍郎,不定是二人闹了不痛快。可这类事情,温彦之不言,他也不好就地提起,只想待会儿出门转转,能有时机同温彦之谈谈。
于是二人结伴出了宅子,也不乘轿辇,只捡了热闹的路走,顺着便走至河边。
胥州依河而建,两岸正是最热闹的地方。温彦之由龚致远牵着袖子凑热闹,心里只来来回回想着早间齐昱的举止,没在意走到何处,此时冷不丁走了两步抬起头,却见头顶是满楼红袖,支挂起的幡子上都写着“春花”、“海棠”一类的,当即脸皮大红:“龚兄,这里去不得!朝廷命官不可光顾——”
“哈哈,看来温兄倒知道这是何处,我还当你双眼只瞧圣贤、口鼻不染烟火。”龚致远走在前面笑,“我们不是留在此处啦,你瞧后面那条街。”他抬起手来指不远处的一幢两层小楼,“那上面不是写着‘百戏’二字么。”
温彦之连忙抬眼去瞧,见果然如是,这才安下心来,便继续由着龚致远拉过去。进了那小楼,竟见其中甚为宽广,堂中已经演上了,两个票头立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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