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彦之闻言转身,见齐昱正好坐在桌边,用巾帕擦头发,身上衣物尽是素色,撇下了金丝银线盘龙绣凤,整个人竟像剥掉了一层透明的光晕,却生出别样一番神采。他晃了晃神,道:“皇上万金之躯,微臣不敢叨扰,既然皇上已擦洗好,亦不用微臣伺候,微臣便先行告退。”说罢当即就要走。
齐昱笑了一声,“站住。”
温彦之便站住,垂首。
齐昱道:“朕留你下来,不是要你伺候,是为了找人说话,你急着走,是不想同朕言语?”
温彦之连忙摇头:“微臣不敢。”
“一路行来便没听你说甚么话,你是生气?”齐昱眸色深邃地看着他,“你是怪朕没有寻到云珠?”
温彦之苦笑:“微臣不敢,皇上乃一国之君,言出必行,答应帮微臣寻找云珠,已是莫大恩惠,微臣不敢求多,如今只一味祈祷云珠吉人自有天相,能顺利脱险。”
“你权且先放宽心,”齐昱难得宽慰道,“朕让人去找的那些个地方,若寻不到你那小姑娘,没准也是好事。”
温彦之眸光一闪,轻微叹息:“皇上说的是。”
齐昱四下看了看禅房当中:“再过一会儿天快亮了,你寻寻这屋内有没有多出的褥子枕被,将就铺了睡一夜罢,也无需再叨扰龚主事几个。”
温彦之:“……”
原来您留微臣,是怕叨扰了龚,主,事?
温彦之心底又浮起一丝落差,不知为何,只下意识把心一横,竟也不推脱:“微臣这就找。”
倒换做齐昱有些奇怪。
禅房床板下面便是空箱,温彦之找出了干净的褥子和枕头被子,便要拿到外间去铺。
齐昱在他背后笑:“‘君子谦谦以自持之,不卧屏外’,温舍人读了那么多书,如今这句倒要朕来教你?”
温彦之抱着一干被褥站住,心里不是没想过齐昱说的这句话,可……
他回过身来看齐昱,细眉皱起:“微臣总不能……与皇上同卧一屏后。”那有违君臣之道,也不甚像话。
“随便你罢。”齐昱侧卧在床上,支着额头瞧着温彦之纠结的模样,倒觉得这呆子每逢此时都格外可爱。
是有辱君子之风,还是有辱君臣之道,他很想看看这刚正不阿的呆子要怎么选。
温彦之站在画屏处犹豫了好半晌,忽然道:“皇上?”
“嗯?”齐昱眯着眼睛,唇角微微勾起,看来这呆子有了主意。
温彦之踟蹰了一下,略狡黠地问:“您,准许微臣睡在屏后么?”
齐昱唇边的笑意渐深,又把问题抛回给他:“你,想让朕准许么?”
温彦之讷讷道:“想。”毕竟皇上若是同意了,就不算有违君臣之道了。
“那……”齐昱也很狡黠,“朕若是同意了,又有什么好处?”
他听见温彦之叹了口气,又是一会儿不说话。正当齐昱觉得温彦之可能要认命将褥子搬去外间时,忽然觉得有人靠近了自己。
睁开眼,一个纱布包着的小棒棒杵在齐昱面前,温彦之双手拿着。
齐昱:“……?”
温彦之貌似很是下定了决心:“这百米酥是曹大人临行前给微臣的,就两个,分皇上一个。”
——甚么?齐昱看着温彦之将那小棒棒塞进他手里。
温彦之叹了口气,见齐昱很不乐意似的,便又再掏出来一个放在齐昱手里:“算了,都给皇上罢,皇上今晚受惊了。”
——算了?还很舍不得的样子?
——是朕求着你给的吗?
齐昱直想把温彦之的脑袋按进方才的木桶里,好生濯洗濯洗,瞧瞧里面究竟是些甚么鬼东西。
正是不知说什么的时候,温彦之竟已两下铺好褥子枕头,问齐昱:“皇上,吹灯吗?”
齐昱把玩着手里的百米酥,摇了摇头:“别吹了,也没多少蜡烛,燃尽也就天明了。”
温彦之想见宫中延福殿里,镇日都燃着长明灯,好似帝王福泽一般。晚上不灭灯,应该是每个皇帝的习惯,他也没再多想,只恭敬给齐昱躬身揖了下,就四平八稳地躺下了。
齐昱就这么在床上支着头瞧温彦之闭上眼睛,睫翼微颤,在清秀的脸上落下两道黛影,不由觉得,这呆子睡觉甚老实。
跳动的烛光中,年轻的皇帝轻轻笑了。
第二天鸡还没叫,温彦之一个喷嚏把自己打醒了。
顺带也把床上的齐昱给惊醒,皱着眉头看过来:“怎么,风寒了?”
温彦之坐起来吸了吸鼻子,果真是堵上了,于是瓮声瓮气道:“禀皇上,应是落雨后地气太凉,睡了一夜中了寒气。”
齐昱坐起身来,“朕去找人给你请个大夫。”
温彦之晕头晕脑道:“微臣自己去罢。”
可此时齐昱已经穿上外袍走了出去。
李庚年说:“找大夫得从后山绕下去到前面的村落,估计要晚上才回得来,早知周公公让带个太医的时候,就该带上。”他突然想起来,“周公公临行前嘱咐带了一盒各式药茶,说是太医院配置的,寻常小病都能治一治,温舍人这风寒,或然灌下两碗姜汤也能好。”
于是齐昱赏了温彦之两包药茶泡水喝,龚致远也很热心地跑到厨房去捡了两块老姜,给温彦之煮了一碗浓浓的姜汤。
“趁清早喝掉才好,”龚致远端到温彦之面前道,“过午吃姜,毒如□□。”
温彦之乖乖接过来大口喝掉,当即就觉得发了身汗,完了只管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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