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煜哼了一声,坐在老板椅里转了两圈,随后大概气也出了,揉了揉额角。
“还是老话说得好啊,这世界上最不能惹的就是老实人。你说你在公司这帮混蛋里明明最让我省心,怎么到头来最能惹事的反而是你啊?啊??哎哟……我头疼……”
王煜说着说着就哼唧起来,在座位上扭来扭去,陈川叹气,帮他接了杯热水放在桌子上,做今天第三次道歉。
“对不起,王总。”
“我稀罕你道歉啊!”王煜啪啪拍桌子,“咱忍一忍怎的了?你家里的情况我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你说现在工作也不好找,走哪儿哪儿不是关系户啊?你是个什么角色你自己不知道?你今天在这里遇得上谢安,换家公司你还能遇到第二个谢安,第三个谢安,或许还有比他更过分的人,你都打算这么潇洒来去吗?”
或许陈川跟苏浩辉争执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占了上风,还觉得自己难得做了一回以前不敢想也不敢做得事,也算是没白活一遭。可眼下站在无论是经验还是人生阅历都比他更多的王煜面前,他蔫了。
王煜说得没错,社会上不会只有一个谢安,甚至还会有比谢安更过分的人。他今天可以选择自己不受这个气,也不再与他共事下去,可还有以后呢?
他以为自己懂了世道艰难,可这会儿才发觉自己依然不懂。或者说,还没有深刻透彻地理解。
一个人的物质世界、精神世界能有多大呢?那大概是取自于他的朋友关系,社交圈和生长环境,陈川的冲动很多时候来自不能触碰的那根线——那根他自己以为没有,其实一直很重并且如影随形的名叫自尊心的线。
王煜咳嗽了两声,抬起头看他,“现在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陈川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凭什么呢?”
王煜没答话,等着他说下去。
“就因为他有个叔叔,我就只能忍了。他对工作不负责我受罪,他不想工作我要担责,现在连他想整我,我还是要说我错了。”陈川笑了笑,“凭什么呢?”
王煜看他,“你还是没想明白?”
“我明白了。”陈川摇头,“王总说得我都懂,还有外面的同事,他们怎么想的我也明白。可我为什么非得按别人想好的去做呢?你们觉得不值,我就不能做?你们觉得我很傻,我就要为你们的想法愧疚和负责?你们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陈川说着说着,情绪有些失控。
“你们在我最辛苦的时候帮过我吗?你们在我爸去世的时候安慰过我妈吗?你们帮着我妈拉扯过我长大吗?姥爷去世的时候你们陪我妈在墓地坐了两天两夜吗?我妈抱着我哭的时候你们在哪儿呢?我上大学的资助费你们出过半毛钱吗?我拿到奖学金的时候你们为我开心过吗?”
“你们和我没有丝毫关系,甚至在工作中他对我做的所有事说得所有话也和你们无关,就算我在工作中百般忍耐又能怎样?只要他想,我就必须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应付他,做对了落不着好,错了就有把柄,我再努力工作也抵不上他有一个总监叔叔。现在我不打算忍下去了,你们却都跳出来指责我了?”
陈川突然笑了一下,伸手抹脸,摸到侧脸的纱布,隐隐作疼。
他觉得眼眶涨得发痛。他抱着希望想着谢安不会真的对他怎么样却发现一切只能往更坏的方向发展时他没有这么觉得,他被三个不认识的大汉压住的时候没有这么觉得,周海歌来救他,带他去医院然后提出和他交往的时候他也没这么觉得。
他昨晚就是一个人洗漱,一个人睡觉,然后早上起来一个人洗漱,一个人上药,一个人上班。
当然,这都是他自己造成的结果,可为何到了公司,还要承受同事的不认同,外人的眼光和所谓的“你错了”呢?
他想揉眼睛,之前一直平淡无奇的情绪在心底被王煜几句话砸出了巨大的孔,负面的情绪一股恼地冲了出来,收也收不住。
他在太多的理解里又有太多的不理解了。他能明白谢安就算没有工作能力也比他强的事实,他能明白对方想整他他就只有受的事实,他能明白就算昨天他拒绝了谢安,谢安转天就会将这件事作为理由报告给副总监,哪怕头衔只是没有同事爱,不懂团结协作,对新人不照顾还冷言冷语等等等等。谢安可以给自己许多罪名,但陈川也相信副总监不会因为这些事就找自己麻烦,更不会因为这些事和原本就过不去的张主管再掀波澜。
他没那么大的价值。
可一旦在对方面前被提的次数过多,就难保不会被留下坏印象。对他以后的升职加薪甚至是职位考虑都会造成潜意识不良影响。
而他还是只能受着。或者跟谢安搞好关系,降低自尊献殷勤说好话,可能让谢安开心的是什么呢?双手奉上周海歌?
陈川光是想一想都觉得滑稽。
王煜说:“你既然这么重视你的母亲,只是为了她,你也不能忍忍吗?”
陈川语塞。
“如果让她知道你差点出了事,又为此丢了工作,她会怎么想呢?”
陈川咬牙,下颚的线条绷紧,看起来让人觉得不忍心。
王煜不再多说,他也是这个年岁过来的人,陈川的心情他不是不理解。何况他自己本身的家庭情况也不算多好,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才能坐到现在的位置,才能养得了自己养得了家人,这些艰辛也只有他自己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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