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相托,墨怀焉有不受之理。况墨怀初来此地,确也需要一份谋生之计。先生馈赠,墨怀感激在心。”
崔恪笑笑,“我看村人挂的花灯,猜是先生墨迹。我这身子强撑到现在已是极限,先生肯来,也算了了我一个挂念。”
说罢又是一阵咳嗽,沈絮不禁道:“崔先生咳得厉害,不知让郎中看过否?”
崔恪道:“心病成疾。”
沈絮便不再问。
崔恪道:“敢问沈公子,令兄沈丹墀如今何在?”
沈絮心中微微一凛,多了几份戒备,只道:“崔先生与我堂兄是旧识?”
崔恪知他心中考虑,笑道:“公子不必紧张,太极宫中那位尚不至于将网撒得如斯严密。”
“先生是?”
“未亡人罢了。”
沈絮微忖。
沈家与李氏的干系,从来都是本家在打理,旁系一脉承了荫庇,便与大家子弟一样,终日醉梦浮华,声色犬马,空手换得富贵日子,不知招来多少艳羡。
只是一朝罪责加身,荣华尽褪,好不唏嘘。
沈絮从前也是不知人间疾苦的一枚纨绔,不过因与沈丹墀格外亲近,才比其他兄弟对沈家的背景多些了解。
那些亲戚族人各个不得其解,思来想去,便把罪名按在沈丹墀身上,以为他贪了朝廷的税银,才招此横祸,而当事人又消失无踪,更加落实了一众族人的猜测。
一干亲戚里,只有沈絮约莫猜得一些线索,但终归绕不开是沈丹墀私逃一事,加之他本不欲窥伺其后的波谲云诡,便也就闭了嘴安静做他的闲散人。
此时崔恪主动提及太极宫,又自称未亡人,沈絮不得不对他多了几份思量。
崔恪见他神色微敛,道:“令兄与太极宫那位的事,公子知道多少?”
沈絮不答,静静望着他。
崔恪道:“我无意过问公子家事,只想打听沈府里一个人的消息。”
沈絮看了他,“何人?”
崔恪眼中划过一丝悲凉,轻声道:“沈府管事,沈淮册。”
沈絮一怔,这才明白,崔恪所说的挂念,原是此指。
稍稍沉吟,沈絮道:“先生与太极宫是何渊源。”
崔恪苦笑,“公子聪颖,名不虚传。”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从崔恪屋里出来,沈絮面色凝重。
淮册的身份他只暗暗猜测过,此时拨云见雾,从前那点单纯的好奇心得以偿愿,沈絮非但没有释然,心情反而越加沉重。
沈家能独坐扬州盐商第一交椅,背后与朝廷的支持脱不了关系,沈丹墀同宫中的来往,他也知晓一二,但却从未料到会有如此纠葛。
立在田间小路,沈絮望着远处旷野,长久才深深叹出一口气。
被贬乡野,还是逃不开那些错综复杂,无意得知背后轑轕,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崔恪想见一面淮册,沈絮有心,却也爱莫能助。
临清做好了晚饭在家里等,等到天黑了,才看到沈絮的身影。
忙迎上去问:“如何?”
沈絮没精打采道:“嘱托了一二,过几日便去私塾教书。”
临清开心不已,一则家中开支有了着落,二则能把这呆子打发去教书也不必再抓他一道务农活,当然,还有一点私心,有了活计,此刻才像真正定下来了,那点捉不着摸不透的不安心思似乎也终于散了。
他做了一桌好菜,又是鸡蛋又是猪肉,手艺自然另当别论。
“洗手吃饭罢。”临清招呼道,又絮絮念着:“文房笔墨怕是要多备些,衣服也要新做一身,不能在学生面前失了威严,不晓得学堂冷不冷,要不要搬些柴火过去……”
沈絮心不在焉地挑着碗里的饭,还在想着崔恪的话。
临清终于意识到沈絮不对劲,“你怎么了?”
沈絮看他一眼,“没事,有点累罢了。”随意扒了几口饭,便放下碗筷,“我先歇下了。”
临清望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
不过叫他去做个先生,难道就这样不高兴?
临清垂下目光,原本雀跃的心情被沈絮的冷淡一搅合,也没了胃口。收拾了碗筷,他打了热水端到房里,预备和这呆子好好谈谈。
总不能拉着一张脸去学堂上课罢,他们在这村子还不知道要待多久,好不容易得了条谋生的路,不能因着一时意气就给弄砸了。
然而进了房里,意外地看到这呆子没在床上卧着,却坐在桌前拿着毛笔对纸发呆。
烛火摇摇,映得沈絮脸上一片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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