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忙要起身去迎客,阎氏却轻嗔着将她按下来:“急什么?好好用完朝食,下回起身可不能这般突然了。”说话间眉目舒展,嘴角边含着温和的笑意,哪里还能瞧见半点昨日阎家突如其来的拜访给她带来的不悦?
周氏粉面羞红,轻轻颔首:“那便有劳三郎,将悦娘接进来了。”
李徽绝非什么人事不知的少年郎,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算算日子,离他那侄儿李峤出生的时候还早着几年呢。这个孩儿,亦是此世之中发生的变化么?又或者,他曾以为自家兄长的血脉过于单薄,膝下仅有个独生子,只不过是完全不知他们在长安曾经经历过什么罢了?
“恭喜阿嫂,日后便让小侄儿跟着我进学习武罢,说不得我还能陪着他顽耍呢。”这都是前世他与李峤交谈时,小家伙希望他能做到的事。可惜,最终他还是令他失望了,将他丢在了冷冰冰的人世间。说了好些道喜的话后,李徽心里仍有些淡淡的伤感,便起身去迎接小堂妹了。
长宁郡主妆扮得格外俏丽,穿着六幅鹅黄色越州绫长裙,裙上绣着簇簇灵动的蝴蝶穿花,行动间翩翩若飞。双丫髻上绕着一串海棠花模样的玉钗朵,更簪着几朵杏花,衬得皮肤犹如吹弹可破,玉雪可爱。她亦是仔细端详着自家堂兄,发现他穿的是淡青色绣兰草纹的圆领宽袖长袍,腰系玉带坠着玉佩鞢革燮,宛如那些玉树临风的寻常世家少年,不禁笑得双眸弯弯:“阿兄穿的颜色太素淡了。”
“今日是留给你们这些小娘子争奇斗艳的,我一个郎君,穿得那般鲜艳做甚么?”李徽笑道。因内堂正在用朝食,不便待客,他索性便带着长宁郡主去拜见李泰。
连着多日卧床歇息,饮食却依然如故,濮王殿下的身形仿佛又肥壮了几分,养得油光水滑、气色红润,完全不像是病人。事实上,他除了每日定时饮药汤,时不时让太医诊一诊脉,而后卧床不起之外,确实毫无异样。
探望这位只不过见了一两面的三世父,长宁郡主亦是丝毫不怕生。她笑盈盈地与他说起了今日的行程,学话学得活灵活现:“阿爷说,每年上巳节他都会命人开放芙蓉园,让官眷平民都能入内赏玩。这一回既然我们都要去,就将半个园子隔开,自家人随意安排赏景饮宴,也清静自在一些。”
芙蓉园,是皇室最富盛名的禁苑。传说中,里头植满各种各样成片成林的花树,又有水渠湖泊如明珠玉带般点缀其中,楼台亭阁星罗棋布,一年四季皆风景独具。每逢一种花树盛开,便犹如沉浸在花海中一般,带着别处难得一见的勃勃生命力。它就坐落在曲江池畔,传闻中曲江池的一景,便是远眺芙蓉园。
昔年,圣人将这座园林赐给李泰,让他在里头召集文会、吟诗作赋、书写作画。于是,长安城内外的才子纷纷慕名而至,几乎每日都在其中聚会唱和。后来,他又盛邀其中才华最为出众的几位参与编纂《括地志》,一时风头无两,整座长安城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眼下却今非昔比,属于他的芙蓉园,变成了太子李昆的园林。而李昆竟然不但每年都让取中的新进士们入芙蓉园饮宴,传出了进士“芙蓉宴”的好名声,还定期向所有人开放这座园林,获得众多称赞。
濮王殿下望着天真可爱的小侄女,心情格外复杂:“你们要去芙蓉园啊……”
李徽见他满脸怀念,便道:“阿爷不如也一起去?近来总觉得阿爷有些没精神,想必一直在家中养病,反倒是太闷了些。赏玩芙蓉园的景色之后,或许阿爷便立即文思如泉涌呢?”最近濮王殿下忙着养病安神,连每日必须练习的书法与绘画也放下了,越养越是疲倦困乏,对诸事越发懒怠,让他这孝顺儿子都有些瞧不下去了。
“你说得是,我也很该去外头走一走了,不然别人都以为我怕了那些刺客呢!”李泰双目一亮。
“濮王被刺客吓病了”这件事,早就随着天家父子兄弟情深传遍了长安。时至如今,便是出门澄清也毫无意义了。李徽心里虽如此想着,脸上却依旧微笑:“那孩儿便命人准备一二罢。先前没想到阿爷要去,马车、步舆、檐子、吃食都得赶紧备起来。”
“你管这些作甚?让你母亲去安排就是。”李泰颤巍巍地要坐起来,挣扎了几下,险些又倒了下去。李徽忙扶住他,费尽了气力,直到额间渗出些许汗意,方将他扶了起来。
濮王殿下顺势便将儿子抱在怀里拍了拍,直到发现立在一旁的小侄女似乎看呆了,这才老怀欣慰地放开了幼子。
李徽略微整了整被自家阿爷揉皱的衣衫,僵着脸回过首。长宁郡主看了看他,又望了望李泰,终于忍不住道:“阿兄与三世父之间真是亲近。”
这种充满了羡慕的语气是怎么回事?!你若是个成年的郎君,也愿意让自家阿爷这么对你?!孩子,醒一醒!你忘了当初是怎么看我们祖孙三人抱在一起嚎啕大哭的场景么?!
“……”在李泰很是自豪的大笑声里,李徽将小堂妹带了出去,语重心长地道:“各人脾性不同,亲近的方式也并不相同。我阿爷便如同祖父那般,不拘小节,所以毫不顾忌旁人的眼光,哭笑自在。我也瞧得出来,你阿爷同样十分疼爱你,只是男女有别,举止不便如此随意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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