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绢上黑字笔画分明,密密麻麻,看得人头大。苏锦一字一句研读,再无收获,索性举远了些,大逆不道地妄图用这尊师遗物来挡太阳。
岂料他这一躲,却有了大变化。
苏锦眼前亮了亮,只见那白绢之上的黑字大小不一,离远了看更加明显,将所有大一些的字连在一处……
寸辉之光,而在丹田。目之所指,心之所向。……
苏锦忍不住“啊”出了声。
白绢中暗藏的,确是《凌霄剑谱》!
☆、第九章
意识到这一点时,苏锦几乎按捺不住心中欣喜。他刚要站起,忽然感觉背后有一道目光凝视他许久,连忙从善如流地将那欣喜收回,白绢也立刻贴身放好。
再次装作毫不在意地扭过头时,苏锦趁机一一扫过船舱中人,果然发现了异常。
行脚商多是粗人,挑着江南一带的饰品乘船去往宣城、徽州乃至荆楚之地卖出,从而赚些差价。故而他们虽全年无休地日晒雨淋,在习武之人眼中,仍然十分“虚”,一般打起来三两下就撂倒了。
但其中一人,苏锦扫过他时特意留意了一下。这人虎背熊腰,粗布衣服,斗笠放在一边,面前则是扁担和篮筐。他太阳穴微微鼓起,手背青筋也不能更明显了。
苏锦再看一眼他的下盘,即便是坐着也非常扎实,说明不是个寻常莽夫。他更加确定,方才那道让他不舒服的视线定是出自这人。
而苏锦其实不喜惹是生非,他感觉自己看剑谱时动作太大,若这人看出蹊跷,船舱的方寸之地真要打起来还得了么。午时之后,渡船停在了宣城,舱内一大半商人下船时,苏锦便混在其中,不再继续停留。
只是他没发现,自己踏上码头之时,那人也跟着下了船。
宣城是谢凌的故乡,亦是武林当中一门望族的囊中之物。
齐家发于宣城,与唐门类似,皆为武学传内不传外的奇葩。齐家人如今虽不常驻宣城,但此处仍四方可见慕名而来的武林人士。
与其他几门望族不同,齐家的门人不仅身手矫健,还十分擅长周易阵法,根基深厚。当朝太|祖起兵之时,军帐之中便有一名齐家弟子坐镇,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待到□□一朝成龙,那位军师立刻隐退,成全生前身后名。
故而今上对于齐家,可以说又忌惮,又想收归己有。招安令一出,齐家家主却带着得意门生从繁华的宣城躲到山清水秀的滁州避世去了。
苏锦对阵法与八卦一窍不通,可基本的礼仪尚且做得到位。在第五次被问到“少年阴阳五行算一卦吗”时,诚恳道:“不用了,我印堂发黑面有大凶之兆,前世做了孽是灾星下凡,您要是不想死就离我远点吧。”
那山羊胡算命老儿似是头一回遇到如此有“自知之明”的人,“啧”了一声,找个由头迅速开溜了。
苏锦叹了一口气,伸手掏了掏耳朵,只觉烦闷不堪。
本是个大晴天,日上三竿之后更加觉得灼热。夏季的会稽山向来凉爽,苏锦头一遭面对宣城的热浪滚滚,不由得扯着领子,加快了脚步,迅速地顺着墙根的阴影向前走,恨不能赶紧找个客栈打个尖儿。
肩头被人一拍,他听到一个声音道:“小兄弟,要算一卦吗?”
刚要把方才的说辞面无表情重复一遍,苏锦一回头,却对上了一双璀璨星目。
他一时没能说出话,被对面的人抢了个白:“我观你旅途劳顿,此刻定然肚子饿了。这宣城望江楼最是有名,我说中你心事,你总要请我喝一杯吧?”
对面的人长身玉立,一身青衣。剑眉星目,高鼻薄唇,五官生得无比清俊,最妙的是,这双亮极了的眼竟然微微上挑着,仿佛目光里藏着两把锋利的小钩子,一时间将他浑身的轻佻压了下去,显出一些难以名状的尖锐。
他一头青丝束起,发带上暗纹金线。手中持一折扇,并无兵刃,一身长衫广袖,不像江湖人,反倒如同出游的世家公子。
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认出面前这个人,苏锦眨了眨眼,小心地试探道:“啊,你、你是……唐青崖吗?”
那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当初是谁追着我嫌弃易容有碍观瞻的?”
苏锦欣喜道:“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宣城?”
唐青崖瘪嘴,一副看到这人无比头疼的模样,却仍旧把他脖颈一带,朝着不远处的酒楼走:“我从临安一路吃喝玩乐过来的,正好有个任务,便在此处停下了。过了明日再启程,正要去洞庭搅和桃花坞的大事。”
苏锦任由他抓着走,不由自主地目光落在了这人的侧面。
若说此前对唐青崖本尊的印象尚且是身量不足的少年,此时褪了让人膈应无比的易容,突然变得人模狗样的,苏锦真的不习惯。
只是他的侧脸过分好看,唇角一直愉快地扬起,如数家珍地向苏锦介绍宣城好吃好玩的,仿佛他们认识了很久,而唐青崖在尽地主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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