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州知府机灵地带著临时挑选出来的大夫厨子赶了过来,正好撞上了毓臻大叫「来人」的一刻,毫无耽搁地便把凤殇送进了房间,让大夫当场诊断。
大夫折腾了一宿,在凤殇背上找到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吸出银针,敷了药,又开过方子,说了一大堆注意事项,毓臻才把人遣去休息了。
就如凤殇所说,没事的。
那银针上的毒,足以让人当场丧命,凤殇却一路撑著回来,还掩饰得无人起疑,最後终於支撑不住倒下去时,毒却早化去了大半。大夫说,那是因为凤殇体质特殊,一般的毒物对他根本没有作用。
毓臻心里明白,皇室之内,为了防备各种阴暗手段,皇子们通常都会从小喂食一些轻微的毒素,以培养身体对一般毒物的抵御能力,至於凤殇,既然自小被当作皇帝来培养,这样的准备,自然也是会有的。
幸好,有这样的准备。
一想到凤殇差点死在那根小银针下,毓臻就禁不住全身颤抖,连自己都说不出原因。
心里只是又怜又气。既怜他受毒性折磨,又气他丝毫不懂爱惜自己。
在知道凤殇没有生命危险後,气恼就更加明显了。只是看著床上那人苍白如雪的容颜,那满腔的气恼却又无处宣泄。
安然回来後也是自责万分,毓臻安抚了两句,就将人赶出房间去了。
偌大一个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分外明显。凤殇的呼吸声低促紊乱,有时低得像要听不见了。
毓臻坐在床边看他双目紧闭,气息低弱,早看不见那朝堂之上天子的模样了,心里竟隐约浮起了一抹熟悉的无力。
就像很久以前,怜更还在自己怀里,受尽心疾之苦,自己却始终无法替他承受的无力。
只是,还有什麽是不一样的。
从来没有一刻比得上此时,凤殇看起来跟怜更如此相像,彷佛就是同一个人,躺在那儿,过去发生的种种都只是黄粱一梦,醒了,他依旧是趴在床边守著的那个人。
却也从来没有一刻比得上此时,让他的感觉如此清晰,床上躺著的人,不是怜更,而是凤殇。
「唔……」床上传来一声极轻的呻吟。
毓臻愣了一下,往凤殇看过去,床上的人却没有一丝动静,像那一声只是他的幻觉。
过了一阵,凤殇才微微地皱了皱眉,又低低地哼出一声,却没有睁开眼睛。
「瑾?」毓臻紧张地靠近去,唤了一声。
凤殇像是没有听到,过了好一阵,眉头锁得更紧了,微微张口,缓慢地呼吸著,似是极难受。
「瑾?醒了麽?感觉怎麽样?」
毓臻又凑近一点,伸手抚凤殇的额,只觉得手心出奇地烫,心中一惊,就明白过来了。
毒是没伤及性命,但是毒素在体内积聚,这时刚灌下了药,要发作出来,身体禁受不住,就发起高热了。
毓臻从前照顾怜更,对於照料病人的事也极熟悉,这时反应过来,便匆匆拧过一条湿毛巾,覆在凤殇额上,又将他身上的被子捂得严实了,才又在床边坐了下来。
凤殇睡得还算安稳,只是偶尔呻吟出声,听得毓臻心中难受,一边替换毛巾,一边握著凤殇的手,想让他安心下来。
雪渐停了,毓臻握著凤殇的手间也渐有了细汗,毓臻动了一下正要收回,却觉得手上一紧,被凤殇死死地抓住不肯放了。
以为凤殇就要醒来,毓臻连忙凑近身去看,只见凤殇依旧紧闭著双眼,只是微微地动了动唇,像是说了一句什麽。
「想要什麽麽?」毓臻轻问。
就像是响应他的问话一般,凤殇又轻轻地动了动唇,依旧听不到声音。
毓臻却一下子僵在了那儿,久久不能一动。
他在叫,哥哥。
没有声音,甚至看不清那开合的双唇间要表达怎麽样的话语,毓臻却清晰地看到了凤殇在叫,哥哥。
一声一声,叫在梦里,悄无声息。
「瑾……」低低的呼唤自唇边逸出,连毓臻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里含著多浓的痛惜。
他只知道,眼前无声地叫著哥哥的凤殇,脆弱得让他心疼不已。
凤殇始终没有醒来,只是捉著毓臻的手更紧了,用力得让毓臻差点叫出声来,站在那儿看著凤殇一直无声地念著。
哥哥,哥哥……
在死寂的房间里,那一声一声就像是无尽的咒语,跟记忆里的某些话语逐渐重迭,教人崩溃。
说到底,你就是嫉妒怜儿,容不下他。
你残酷不仁。
那时候的指责,这个人是以什麽样的心情听著呢?又是以什麽样的心情对自己说出「我就是要杀了哥哥」的话呢?
此时此刻,才明白那时候的指责,对眼前的人是多大的伤害。
他是一个皇帝,所以他只能选择君王之道。哪怕是在梦里,都不敢将自己的脆弱宣泄於口。
毓臻坐在那儿,很久很久,终於长长叹出一口气,唇边掠过一抹苦笑,看著床上的人,低声呢喃:「快点醒来吧,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你一顿……既然知道自己是皇帝,居然还敢拿自己的命来跟我闹别扭……你也,太任性了……」
「毓……臻……」
一声轻如猫叫的声音打断了毓臻的自语,毓臻全身一震,瞪大了眼,怔怔地看著凤殇的脸,半晌,眼中慢慢地浮起一抹不可置信。
泪无声地沿著凤殇眼角滑落,落在被褥之上,就像是有什麽打在了毓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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