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怪龙翎对自己起了防备之心,不如说,这样的龙翎反倒让他松了口气。
小心掩上门,景昀在门口想了一会儿接下来自己该做什么。
他一边想,一边艰难地下楼,到了客栈外头,见阳光大好,干脆找了对面的茶馆坐了,跟店家要了茶水和瓜子,将拐杖放靠在桌边,喝起水磕起瓜子来。
喀——
一枚瓜子壳落地。景昀小小的腮帮子一动一动,慢慢想:龙翎没有感情用事一味相信自己,这是好事。
喀——
又一枚瓜子壳落地。景昀换了个姿势,一手撑了腮帮子,目光看着对面客栈大门,想:火曜石是放在内城的,若父亲真的是看到火曜石发光才带着人马一路赶来,从召集族人到目的地,时间依然是对不上的。
喀喀喀——
一枚枚的瓜子壳飞快地落地,景昀想得越认真,速度越快。磕瓜子的声音太过清脆,以至于茶馆里的其他人都朝他看来。
有人发出低低地笑声,大概是见一个小娃娃无比认真地磕着瓜子的模样太有趣了一些。
景昀却毫无自觉,继续想:若是父亲一开始就在外城,赶来的时间倒是说得过去,可祭师平日无事应当是守在内城的,除非有人提前提醒过他,这样一来,便又和虎族细作挂上钩了。
那么父亲隐瞒了祭师能力之事,是否和虎族细作有关系?
景昀停下手,瓜子一头点在唇上,目光看着对面客栈大门,神色古怪又复杂。
他想起了一件事,上一世父亲因为误入猎人陷阱而被砸断了双腿之事。当时父亲虽被族人发现救了回来,却因为失血过多没多久就去了。
没有人会在那种时候询问他为什么会误入陷阱,阿妈也只在主持完父亲葬礼后才说他是去采药。
那时候景昀十岁,对阿妈的话并没有引起任何猜疑。况且,父亲亲自去采草药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更没有值得怀疑之处。
可现在想来,却到处都是破绽。
阿爸采药的路线从来都是固定的,猎人的陷阱虽不固定,却也总在一个差不多的范围里。走了几年的老路如何还会误入陷阱?
就当父亲那日是昏了头,运气不好吧,在当年尚且说得过去,眼下有了火曜石这事,景昀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当年……火曜石是否也苏醒过呢?
毫无疑问的是自己继任时火曜石回应了自己,这也才奠定了之后自己在族内的地位,更可以说,正是因为火曜石才让龙翎与自己成了婚——哪怕当年的自己根本没想过这一层。
可若是在那之前,火曜石已经有过苏醒的征兆了呢?就如同这一次一样?
联系后来战争的失败,龙族的覆灭,以及先后被背叛的种种,景昀突然福至心灵地想:会不会我们一直错了,我们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陷进了某一个阴谋里却毫不自知?
景昀放下手中的瓜子,蹙起了眉头。从别人的视觉来看,这幅画面是极其滑稽的。
终于有人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提摩,你到底有多少烦心事呢?”
那人说话嗓门儿很大,笑声爽朗不会令人厌烦。景昀愣了一下回头,就见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正端着茶杯走了过来。
那人在对面椅子里坐下,突一照面,景昀脑子里轰地一下。
那人没发现景昀神色反常,继续笑道:“本来想跟你打招呼,却见你一人时而皱眉时而喃喃自语,好像演独角戏一样。”
男人似乎嘴上没门,说话直来直去,笑得嘴巴咧开眼睛眯起,露出一口白花花的牙齿。
他长得不算英俊,却很有大男孩儿的开朗气质。哪怕是最严肃的弦长老,听到他说话也总会忍不住带起一点笑容来。
这个人曾有过一段时间,被叫做龙城的小太阳。
可景昀却丝毫感受不到太阳的温暖,他的内心只在一瞬间就被复仇的火焰淹没了。
他猛地放下手,下意识就去摸身后的匕首,可手却摸了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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