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时行跟着齐白屠太久了,久到能够大致从他平淡无波的声调里分辨出这位爷的心情如何。
很显然,现在这位爷的心情很暴躁。都不用分辨了,直接从那一句话里就知道了。自行准备行李这是完全不等赴任队伍、绶带和任职文书了,也不怕扶了皇帝的面子。
完全破罐子破摔。显见这位爷心情很糟糕!
“王时行。”
王时行战战兢兢地回道:“在,二爷。”
“你要是再颠一下,爷拧断你的脖子。”
齐白屠猛地睁开眼,那双眼死气弥漫,宛如一潭死水。还是几千米之下冒着寒气的黑潭子里的那汪死水。
那是一双没有眼白的眼睛,通体的黑色,诡异瘆人。
“是是...二爷!”
王时行在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之后,使出自己多年从军经验超常发挥居然一路驾驶着马车也不颠一下。
这技术,当真可以去宫里寻个御马监的当差了。
山道上一处破庙里,几辆大型的马车停在破庙外,破庙里火光彤红,行拳的豪爽笑语不断。
破庙里头围在火堆旁的有数十个汉子,有高壮将近九尺的,也有不过五尺身材状若孩童的。俱都围在火堆边烤着肉行拳吃笑。
为首的环视了一圈,警告道:“今晚可是重要日子,每一个人都不能喝酒!一丁点也不能沾!尤其是你,老酒鬼。你给老子管住那条馋虫,坏了这批货,老子把你那条舌头割下来!”
“哎呀,当家的,您还是割了我这脖子吧。没了舌头,还怎么喝酒?”那瘦猴子似的老酒鬼皱缩着脸耍宝。
众人哄笑:“老酒鬼以后肯定是死在酒坛子里。”
为首的警告了一圈,又道:“这批货里头上等的不少,到了辰州那地儿商量个好价拾掇出去。到时,鼓了咱们的腰包,要女人有女人,要美酒有美酒。”
“那有没有灵子?咱们可是做梦也想要尝尝个灵子的滋味呀。”
一人高声叫嚷着,一双眼带着闪烁的光芒瞥向破庙角落里头的货物。那里头的一样货物......
“啊!”
那出声的人捂着流血的手惨叫。为首的当家恶狠狠地盯着他,警告所有人:“你们就是自己死了也不能伤了他一分一毫!灵子,可是好货物!能卖最高的价!要是谁挡了老子的财路,老子要你们脑袋!”
众人喏喏,也不敢再向那堆货物里头瞄一眼。
为首的当家抬头看那最美的货物,不自觉浮现贪婪的笑。
被盯着的灵子瑟瑟发抖,禁不住哭泣,跟着他的一个小厮和丫鬟上前挡住当家的目光。
在那灵子身后还有数十个男男女女,都是十几岁的年纪。或是被骗或是被掳进来的,当成货物要卖到辰州的窑子里。
在这堆男女中最贵重最令当家的满意的就是那个意外的收获——一个省亲归家的灵子。
那灵子十四岁的年纪,容貌也属上等。这价钱,足够抵上他身后数十个少年少女。
那灵子还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奴仆,此时正此心疼的安慰着哭得快要喘不过气的灵子。
而在这数十个男女中的最角落处有两个人,一个□□岁的模样,丑陋如夜叉。一个十二三岁的模样,污黑面容,一双眼死气沉沉,毫无灵气。
这两人便是从庄子里逃出来的谢安韫和青玫。
青玫睁着饿狼似的眼,将谢安韫挡在身后,警惕的瞪着那些人贩子。
谢安韫窝在墙角上,半眯着眼。他曲起食指轻敲青玫的脊梁骨。
青玫一僵,低声问:“爷?”
“放松。好好休息。”
“爷?”
“忘记我之前跟你说的了吗?凭我们两个人的脚力到辰州太费劲,索性让那人贩子送我们一程。到地儿,爷自有法子离开。”
他们本是要租马车却发现自己身上一个铜板也没有,不得已只能走路。恰好遇见这伙要去辰州的人贩子,索性叫他们劫了去。
“可是爷,您是灵子...”
谢安韫冷冷说道“若是你这般警惕,我便不是灵子也要引来注意了。”
青玫恍然大悟,放松身子。
谢安韫猛地睁开眼,一丝杀气一闪而过,待见到是受不住困的青玫碰触到他的身体才把那杀气掩下。
缓慢抬头,黑瞳看向破庙庙顶上一个大开的洞口,一动不动、死气沉沉、状若痴儿。猛地与另一双同样藏着一汪死水的眼睛对上。
猛地瞳孔紧缩,谢安韫受到惊吓。然而那双眼睛却一丝波动也没有,比之百年恶鬼修罗的谢安韫还要冷漠。
那双眼睛......有些熟悉。
谢安韫的脑海里蓦地飘过这个念头,他隐约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么一双眼睛。
脑海里才闪过这么个念头,便又看见那人身边出现了另一个俊秀的青年。那青年本是来劝那双眼睛的主人,待看见谢安韫的眼睛,竟然惊诧得惊叫了一声。
下一秒,那青年呈抛物线被踢下来,砸在破庙地上,扬起阵阵灰尘。那巨大的声响一下惊醒了破庙所有的人。
那群人贩子跳起来围住青年,还没开口,便见从破庙屋顶上的大口飘下来一玄色描金边鱼龙服的男人。
那身量瞧着是个男人,再定睛一看脸,却也不过是个少年。
顿时,被俘虏的众人失望了。人贩子倒是得意欢乐又捡到了肥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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