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军一走,形势就都明朗了。赵宇和李越吃了午饭,站在空荡荡的街头,隐约可以听到哭声。赵宇叹息道:“我们回船吧。”
两个人慢慢地往回走,到了小院,里面也是冷冷清清的了,那个角落里又传来了醉汉的哭声。他现在已经没有钱去任何铺子了,常常拿了钱去街头巷尾买最便宜的酒。赵宇带头走过去,敲了敲门,没有人应,赵宇一推,门没有拴上,赵宇进了小屋。
李越跟着进去,发现魏云不在,只有那个醉汉抱着个酒罐正盘腿坐在床上哭,也许是门开处的阳光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看向赵宇和李越,哭声竟然停了,眼中有了些疑惑。可接着他就又张了嘴,刚要发出哭声,赵宇举手说道:“这位官人稍等,吾有个不好的消息告诉你。”
那个醉汉抽泣着,喃喃地说:“吾儿……去了……”
赵宇点头说道:“的确是,魏小官人方才被人杀了。”李越吓了一跳,十分努力才没有露出惊讶表情。那个醉汉摇头说:“是大郎,二郎,三郎……”他又泪如泉涌,抽泣起来。
赵宇摇头,坚定地说:“不是他们,是你的小郎,魏云小官人,被人杀了。”
醉汉睁大眼睛,使劲眨眼,好像要看清赵宇,赵宇沉重地点头说:“是魏云小官人,因为没有银子,去当小工,放工回来,有人想抢他的银钱,他挣得辛苦,也许还想着带回来给你买酒,就死护着不给,结果被人杀死了。”
那个醉汉开始打嗝,浑身颤抖起来,手一松,酒罐滚落在地。他脸色雪白,结结巴巴地说:“在……在哪里……”赵宇叹息道:“尸体还在城外三里瓷窑,小郎在那里给人搬运瓷器,甚是辛苦。可怜的孩子,现在去了,也不用每日去操劳奔波了。”
醉汉哀嚎了一声,抓住自己的胸前衣服,大声喘息,开始翻白眼。赵宇手一抬,捏着一颗胶囊,递给李越。李越心说你肯定是准备好了吧,接了胶囊,到桌子上拿过来一个破茶壶摇了摇,觉得里面还有水,走到醉汉身边,把胶囊放入他张大的嘴里,就着壶嘴给醉汉灌了两口剩茶。
过了会儿,醉汉缓过气儿来,半张着嘴,看着赵宇,说道:“请官人带我去见小郎。”
赵宇摇头摆手道:“此时兵荒马乱的,到处有抢劫的宵小,此去城外甚是不太平,官人还是不要去了。城外到处是尸体,多一具少一具的,也没什么区别。官人还是在此多饮几杯,人生苦短,在酒中才有片刻安逸啊。你高兴了,你几个儿郎的在天之灵也感欣慰。”说完,赵宇弯腰拾起了酒罐,放到醉汉的手边,然后背了手,就向门外走去。
醉汉一下子掉下床来,抓了赵宇的棉袍一角,声嘶力竭地说:“官人!求你带我去见小郎!我害苦了他,就同他死在一处吧!”他又放声大哭,鼻涕眼泪流在手中赵宇的衣袍上。
李越心肝儿都搅成一团了,而赵宇毫无同情口气地说:“死在一处有何用?远不如在此饮酒舒服,你继续喝吧。”
醉汉使劲摇头,哭着说:“小郎,是你在怨我吗?是为父不对,不该如此醉生梦死,误了你啊!小郎!别走啊!我再不饮酒了!我和你去啊……”
他正大哭大闹着,门口传来匆匆的脚步声,魏云消瘦的身影出现在门前,他诧异地看着痛哭流涕的醉汉,忙过来要扶起醉汉,说道:“怎么了,父亲,我回来了。”
那个醉汉抬头,放了赵宇,一把抓了魏云的双肩,把魏云拉向胸前,魏云失了重心,一下子,两个人都跌倒在地,醉汉哭喊道:“小郎,小郎,你回来了,我再不饮酒了!我们明日就走,马上走,小郎,赶快走,你一定要活下去啊!吾心碎矣……”魏云也轻声哭起来。
赵宇理了下衣袍,没说话,走出了小屋,李越跟在他身后,看着赵宇笔挺的后背,不知第几次觉得除了“狠心”两个字,实在没有别的更合适的来形容这个人了。但他也多少理解赵宇,这些天被负面的消息轮流轰炸,赵宇就是表面平静,心里肯定也憋了火气,顺便就撒在了醉汉身上。
回到他们的小屋,赵宇让李越把收的铁器放在两个大背篓中,每个少说也有上百斤。他们在傍晚时最后一次去了包子酒家,饱饱地吃了一顿,又留下了额外的银票。除了第一次说了怪话之外,赵宇一直表现得很礼貌。李越觉得像赵宇这样气质温和但却带着冷淡的疏离感的个性可能对女性有很强吸引力,他觉得虽然是他选择了这个包子铺,可老板娘对赵宇的口气却越来越温存妩媚,恨不得每个字都得吐着气说出来才行。等他们吃完,李越留下了银票,阻止了老板娘的客气,说了些要照顾好家人之类的话,老板娘对他们深深地行了礼,同是说谢谢,李越就觉着对着赵宇的那声“赵官人,多谢了,奴家此生不忘君子之恩。”怎么就透着无尽的缠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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