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毛病来得诡异,去得也诡异,时有时无的,然而此时提起,他忽想到,这事会否与师父有关?另外,他当年又是因为什么才走火入魔的?
未与人说的,但江逐水对自己的那段记忆已然模糊,所知所闻都是从师父那里听来,与四师妹的事有异曲同工之妙。从前他也只是想了一想,并未真正挂心此事。
江逐水顺势握住他手,道:“我今日只是想问一问师父,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目的。”
何一笑任徒弟将手捉了,听了这一番话,神色又沉凝下来,竟是难得的安谧。
“你说自己别无目的,可既然问了……怎让我不多想?”
“师父?”江逐水看见对方眼中掩不住的阴郁,有些糊涂。
何一笑甩脱他手,立起身来:“你从何处学来的任性模样,想问便问,竟不多想想吗?”
江逐水其实挺想说,是从他这位师父身上学来的,以对方脾气,本也不是什么好榜样。幸而没一时冲动,当真说出口。
何一笑哪会不知他在想什么,只挑了挑眉,未有多大反应。
实则他今日的表现一直都有些不对头。平时的何一笑,不曾有过这种冷静到几乎冷漠的神色,也不会有那种亲而类狎的举动,这些都像是拙劣的伪装。
因此江逐水才有把握。然而,他已经悔了。
正如师父所说,他竟未好好想过,若师父不承认,之后要如何。
何一笑冷笑道:“既然没想过,为师来帮你一把。才做几日山主,就有忘形之意,该好好打磨一番,便去砺剑崖待上一月吧,期间山中诸事有我替你处理。”
“师父!”江逐水忍不住喊道。
砺剑崖乃是惩处山中犯事弟子的一种手段,且只有嫡传才有此待遇。何一笑对几个徒弟不上心,不曾令哪个弟子去过砺剑崖,而江逐水自小听从师命,更没有这机会。
因此这一回,他竟是狱法山近三十年来,唯一一个要在砺剑崖受惩的弟子。
江逐水如今已是山主,倒没有丢了脸面的想法,只是充斥着意外之情,想,师父这回怕是恼极了。
何一笑对他的话置若罔闻,道:“把你心思放在正事上。我对你期望极高,你却想做个床上的娈宠吗!”
这话极难听,江逐水脸色一白,想要辩解却又无处辩去。
对方一直将话放在他上,几乎没提过自己如何,倒似这事不过是江逐水自作多情。
然而这并非事实。
可面对师父如此作态,江逐水根本无法再说什么。
他闭目又睁开:“谨遵师命。”
砺剑崖乃是主峰山阴处的一方断崖,崖面平整,似从山体衍伸出的一座方圆丈许的平台。上无道路,下只一条陡峭小径,不过尺余宽度。也不知从哪吹来的风,裹着冰雪,冷得异乎寻常,摧肉蚀骨。流淌的血液也成了冰泉,人身如未锻造完全的剑胚,经受千锤万击的磨砺,正是砺剑之名的由来。
作为山中的惩处手段,此法于人自然有益处,只消待个三日,无论心性修为都有长进,只是其中痛楚也非常人能忍,所以弃置不用。
江逐水凝神趺坐,解下发冠,仅着中衣。
别人或许不知,他却知晓,砺剑崖之所以有这些异处,多归功于峰顶的天泉池水。
这池水既为涿光与姑射觊觎,自然有它好处,只是少有人能得见。他身份特殊,若得允许,便能借用,才发觉砺剑崖的风雪正是从池水上来的。
天泉池水虽也寒入骨髓,却未冷得这般气势汹汹,砺剑崖比池水更冷,效用反不及它。
初来前两日,江逐水血肉都似被冻住,根本无法多想些什么,之后虽仍旧不习惯这冰冷,但勉力松下心神,细细体悟。
又四日,他大多时候竟心如止水,只偶尔回想起师父当日所言。
那时他并非没有可应对的法子,只是因心中的孺慕与不舍,并不想过于逼迫对方。再者,正如对方所说,即便坦言了,若师父心中不喜,又能如何?
一念及此,江逐水内息平稳,心绪却有紊乱,显是再静不下心。照理身处砺剑崖,经风雪浇打,最是灵台清明的时刻,怎想他反而看不开。
正抵御脑中纷杂诸念,背后忽有风声,他仍闭着眼,只偏过头。婴儿拳头大小的石块自他脸侧擦过,落入身前深渊之中。
江逐水睁眼,皱眉看着身前的悬崖,回头道:“做什么?”
山道上走来个劲装少年,脑后墨发扎成一束,随走步左右晃动,腰上插着根竹笛。
他生了双极漂亮的剑眉,又有一只挺直的鼻子,英姿飒爽。只神色似孤狼,狠戾不驯,一开口更是夹枪带棒,惹人生气。
“我哪伤得到大师兄。”
江逐水早知他脾性,只道:“你怎会来?”
要说何一笑七个弟子,最难见到的便是这位六弟子秦铮。他这年才十七,正是最气盛的年纪,说话也冲,倒有几分像何一笑。
秦铮既能被收为嫡传,资质必定不差,几个师弟中,他最自在,也最桀骜难管束。
江逐水知道他本心不坏,对他总有留情。
只是秦铮不吃这套,对他从无对师兄的敬意,此时人倚在石壁上,落脚周边宽度极窄,也不怕踩空,懒洋洋道:“你当我要来啊,是师父让我送息神香。”
江逐水不意是这个原因。想到今日离着上回点香,果然又是七日之期,便道:“把香带回去吧。我人在砺剑崖,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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