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笙斜靠着牛车的护栏,呆愣愣的望着前方,好像在想事情,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在想。他觉得自己累坏了,可是头脑却是从来没有过的清醒。
他六岁以前,还在疑惑为什么父母对他不亲热,不会像对比他小三岁的弟弟那样会将他抱在怀里疼爱,或者在他做错事的时候训斥他。
可若说父母不喜欢他,但是他用的东西穿的衣服都是家里最好的,父母还有照顾他的嬷嬷将他的生活照顾的无微不至。
后来,他就没时间去多想了,他开始了上午练武,下午学文,晚上看书的忙碌日子。每天要学的东西都很多,老师也很严格。
等他懂事一些后,钱敬时就将他的身世告诉了他。在这之前,他就听老师说起过那年的惨变,在老师的声泪俱下的讲述中,他感同身受,心里痛恨那个为了皇位杀死自己父亲,逼死自己大哥,杀了一批不肯臣服的臣子们,造成京城血流遍地,人人岌岌可危的大恶人,当今的皇上。
也同情死去的皇上和前太子,因为老师们都说他们是好人,是明君,若是没有这场政变,他们还在好好的当着皇上和太子。
直到钱敬时将他的身世告诉他,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是那次宫变的幸存者,自己是前太子唯一留下的骨肉,是钱敬时和老师眼中的正统的继承者,被夺走的那个皇位应该是他的。
一个小小的孩子,听到这些话,当时他的反应是怎样的呢?他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大概惊讶,高兴,惶恐,伤心,期待,应该什么都有吧!
可是越大,他就越发感到压力,他没有朋友,没有能和他说说心里话的人。他身边的人对他都是毕恭毕敬,每天还有学不完的东西在等着他,他觉得他前方的路很茫然。更有甚者,他甚至产生过当初为什么不让自己跟着父亲一起死去,那他就不用面对和承受这一切了。
后来,大概钱敬时也看出自己的情绪不对,就将自己留在钱家住,还带着自己出去和友人相聚。
想到这里,陶笙忍不住回头去看花开。只见花开还在和老爷爷聊着天,语声清脆,笑容可爱,老爷爷也被她逗的笑个不停。
那天他只是碍不过钱敬时的面子才一同前去,虽然和个小姑娘一起游湖是个新鲜的体验,小姑娘也很漂亮很可爱,可是他全无兴致,全然敷衍应付过去。
不像现在,他突然发现桃家七小姐真的好可爱啊,笑起来还会一缩脖子,然后用小手掩住嘴,再然后清脆的笑声就在小手后面响了起来。
不知不觉,桃七小姐的形象在他心里鲜活了起来。他想,以后就算没见到她,只要一想起她,脑海里应该就会出现她缩着脖子掩着嘴嘻嘻笑的画面。
而且,经历了今天这一天,他觉得自己真的是不如她,不如这个比他小两岁多的小姑娘。她小小的就敢独自偷溜出家,勇气十足。遇到事,马车被抢了也镇定自若,是她拿主意要继续向前走,也是她向老爷爷请求帮助,他们才能坐上牛车歇歇脚。
也是她,听到目的地不是京城,她也不慌张失望,反而是积极动脑筋,想到了两全其美的好办法。这诸多的优点,都是自己所欠缺的,自己没勇气,一直被困在钱敬时划出的圈子里生活,犹如井底望天的青蛙。
自己没主意,优柔寡断,对自己的人生没有目标,钱敬时说要好好练武学习,日后做一个出色的明君,他就只能每天埋头苦练苦学,枯燥烦闷,日复一日。
自己头脑局限,才会被刻意接近的人轻易骗到,才会被骗出钱家,被羞辱了一番。这样的事,如果换成是她,她应该不会像自己这样容易被骗吧!
看她和老爷爷聊得开心,这样轻易就可以和人熟悉起来,这个能力也是他所欠缺的。他也想学着花开,也想学着和人聊天,而且他心里有个疑惑,一直想找外面的人问问。
“老爷爷,你还记得以前的崇德皇帝和太子吗?”陶笙突然回头,对正和花开说的笑呵呵的老爷爷冒出一句问话。
这句话令所有人都愣住了,全都齐刷刷的转头去看他。花开不知道什么叫以前的崇德皇帝和太子,她又去看阿笑,阿笑和她一样懵,唯有金刚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老爷爷,你认为他们是什么样的人?”陶笙难得遇到外面的人,他很想知道外面的老百姓对前皇上前太子的看法,是不是和老师们说的一样,于是还不等老爷爷回答他上一个问题,他又追着问道。
“这个嘛,我老头子就是个小老百姓,谁当皇上,当的好不好?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可不知道,离我太远了。我只要每天能有活干,有饭吃,有衣穿,有床睡,这样就行了。”老爷爷楞过之后就回答陶笙。
陶笙听了后就又沉默了,老师们都说天下老百姓都怀念着崇德皇上和前太子,至少眼前这个老爷爷就不是这样的。
老爷爷又和花开聊了起来,这次他们聊的是陶笙。“你这个二哥有出息啊!我家的混小子和你二哥差不多大,每天就只会瞎玩。”
“嘻,我……二哥,就是爱想的多,忧国忧民,像个小老头。难怪我……难怪阿爹说他是个书呆子,过于老成,没有小孩子的活力。”花开嘻嘻笑。
陶笙看了花开一眼,然后就回过头去。
花开突然发现这个小男孩好像有满腹的心事,于是心软了,她向后坐了些,靠近陶笙,小声的问他,“你心情不好吗?”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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