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挑了一担水回到大门口的时候,看到王芃泽还在给曹老头儿慢慢地理发,一边理一边讲:
“柱子这孩子心思比较重,考虑事情比别人多,小小年纪却已经能够独当一面。这样的人,在做事情之前总是想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如果觉得没有能力承担,宁肯先不做。娶媳妇也是这样呀,现在手不方便了,就得重新考虑好以后怎么生活,要么治好伤,要么学到一技之长,总不能媳妇娶回家了,两个人都过苦日子吧。娶媳妇这事儿啊,得往后放。柱子不是挑,也不是嫌弃谁,只不过是对自己的现状不满。他只是不爱说话,没有说给别人听,但是我的干儿子,我是了解的。你说是不是?”
曹老头儿频频地点头。
王芃泽笑道:“你不要老点头呀,你也说话。”
曹老头儿道:“我能怎么说,你的刀架在我脖子上呢。”
王芃泽低头一看,自己用来刮鬓角的小刀果然架在曹老头儿的脖子上。
第二天一大早,老赵开车送王芃泽和柱子去县城赶火车站。
柱子对即将到来的旅行充满期待,紧随着王芃泽站在站台上。他认为王芃泽的世界是充满惊奇的,以前没有坐过吉普车,现在坐了多次了;以前没有见过火车,而现在就要乘上了;以前羡慕城里的人,而现在已经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更重要的,以前想都没有想过的被关怀与被珍惜,现在都被王芃泽加倍地捧来了。
凌晨的站台,笼罩在灰而浅蓝的空气中,强劲有力的铁轨冷静地延伸向无穷无尽的远方。柱子望着铁轨冷漠的指向,突然间有种去远方流浪的向往。
王芃泽正凝神思考着什么问题,脸被初升的朝阳映红了,站在那里,像是一座身影高大、五官明朗的雕像。柱子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想离开王芃泽,他靠近那个宽厚的肩膀,大胆地说:
“叔,我以后不结婚了,我就跟着你好不好?”
两人需要在火车上颠簸两天两夜,才能到达北京。
柱子对一切都感到好奇,但他并非是个能被好奇心驱动的人,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四顾着张望。此刻车上人还不多,王芃泽把行李举起来,往行李架上放,胳膊一抬,衬衣的一角从皮带里挣了出来,露出里面的背心,恰好背心上靠近皮带的地方有个破洞。柱子发觉旁边几个人的目光正投向这里,便帮王芃泽扯住那个衣角,塞到皮带里。
火车开动后,乘车的人们渐渐安静下来。王芃泽拿了个茶缸,接了开水回来,看到柱子还坐在那里,似乎上车后从未移动过。闲坐着无趣,王芃泽对柱子说:
“我原以为那些第一次接触的东西,能够吸引你走过去仔细看呢,看来是猜错了。能让你感兴趣的东西是不是不多呀?”
柱子“嗯”了一声,道:“我从小就这样,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王芃泽又问:“从小到大,你最感兴趣的是什么?”
柱子想了想,望着王芃泽笑道:“就是你。”
王芃泽呵呵笑起来,大手一扬,“啪”地打在柱子的头上。
过了一会儿,柱子轻声问王芃泽:
“叔,你觉得我的性格是不是有问题?”
“什么问题?”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我和别人不一样。”
“没有啊。”王芃泽转过头来看着柱子,似乎一脸茫然。
“你可不要乱想,性格是不分好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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