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林境第一次在书上读懂什么叫“同性恋”的时候,他的世界再一次趋于黑暗。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厌恶女人,不只是因为自己母亲和虎皮椒带来的阴影,还有自己无可扭转的天生性向。
这是一种丑陋的,不符合自然常规的病,自古以来就被世人嘲笑唾骂。
林境刚刚从泥土中萌动出来的爱,在各种可怕的案例和资料中逐渐被粉碎。
他有些怕看到唐源。可根本又没法不去看唐源。
他的恐惧和喜欢,在挣扎之中越来越扭曲。
就在他混乱的时候,林国栋再次用一个女人搅乱了他的生活。
重新在厂里拾回自己地位的林国栋再次吸引了无数女人的目光。这位被领进家门的女人,显然是精挑细选过的人选。性格温柔,长相中上,虽然也是离过婚,却没有子女,操持家务的能力比虎皮椒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真要说有什么不足,就是她不知如何跟林境相处。
已经十五岁的少年完全不把自己融入这个家,除了吃饭,大部分时间都会躲在房间里,既不反对林国栋的再婚,也没有给这个准后妈好脸色。
林国栋早就在亲子沟通的问题上失败多次,因此也不去勉强她讨好儿子。
可这回不再是女方的问题。
当林境晚上补习结束回家的路上,碰上搂着另一个女人的腰在调笑的林国栋时,他的已经对这个父亲从冷漠变成了恶心。
有些尴尬的林国栋想要解释自己的行为,可儿子厌恶的目光让他又觉得实在挂不住面子,只好装作没看到,与他擦身而过。
林境握紧了拳头,疾步冲回家。
刚做完家务的女人满头是汗,见他一脚踢开房门,有些惊吓,却还是努力地朝他笑着招呼,林境冷冷看着她,反问:“你看上林国栋什么?钱?人?这样一个烂人,搂着别的女人的腰,回到家却依旧若无其事地把你压在身下,你这样都受得了?”
女人的脸色从青变成白,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哭着跑出了家门。
偶尔的慈善换来的是林国栋的一巴掌,被打得脸都红肿起来的少年一声不吭,就冲了出去。
夏天的夜晚即使是有风,一样闷热难耐。
没有目的的少年在老旧昏暗的街道上慢慢地走着。当豆大的雨滴砸到他的脸上,他抬起头,才发现暴雨即将来临。
对于雨夜,他有着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他从裤兜里掏出所有的钱,数了数,也不够他去最便宜的旅店借宿。
他咬咬牙,决定到远点的麦当劳蹲一晚。
可当他看到那个记忆中最可怕的佝偻的身形在昏暗的灯光下背对着自己朝某个老旧的房子里走去时,所有的理智都在雷声中被打飞。
他悄声地走过去,捡起一根柴火棍,狠狠地砸了下去……
唐妈妈一边看电视,一边嗑着瓜子说,隔壁屋又闹事了,刚刚林国栋又来找儿子,嘴里还咬着一块西瓜的少年立刻丢下瓜皮,抓起雨伞就出去寻人。
暴雨夜,街上看不到一个行人。每家每户都开着灯,却更显得街道的冷清可怕。
唐源踩着没过脚踝的水,四处找人,终于在他们放学必经的路上找到了坐在台阶上,一身狼狈的林境。刚要去拉他起来,就被人反手拉得跌跪在了他面前。
林境紧紧抱着他,放声大哭。
唐源连忙拍着他的后背安慰——即使他不知道他的委屈是什么。
林境哭得几近抽搐。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活着。
如果连这个人都不能陪着自己,活下去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蹲了四年牢的老棍被人打成重伤,警方虽然立案调查,可一听说此人之前犯的是儿童猥亵罪,立刻就怠慢了办案的进度。
没有什么社会关系的老棍能惹着谁?肯定是以前受害的孩子或家长来报复了。
可他都出来了四五年,怎么才想起报复呢?
因为当天雨下得太大,没有目击证人,老棍是被人从后面敲晕的,作案凶器也找不着,这事儿侦察了几个月,最后不了了之。
唐源当然知道是谁。
可那段时间林境的状态很不对劲,成绩起伏得特别厉害。马上就要中考了,老师不得不再三叮嘱唐源多注意下林境的生活,避免这么一个好苗子折损在家庭纠纷中。
唐源只当他是因为打了老棍,怕被警察发现,回家的路上就拍着胸脯跟他保证:“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就算真的出了事儿,我跟你一起扛!”
林境阴阴地看他一眼:“怎么扛?一起蹲大牢吗?”
唐源犹豫了一下,又立刻摇头:“绝对不会有事!我妈绝对不会让那帮人弄走我的。我没事,你也一定没事!”
孩子气的承诺没能让林境从阴郁中走出来。
唐源没辙了,蹲在他旁边,双手撑着下巴,没精打采:“别这样……你没精神,我也考不好。到时候我俩都考不上重点,随机分校的话,说不定我俩得分到不同学校呢……”
他们的厂区附近的重点高中只有一间,而普通高中则有好几间,好多大院的孩子都是因为这样而不得不分开。
林境终于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他。
唐源也无辜地看了回去。
“……你这次考了多少名?”林境终于问。
少年有些心虚的用手指比了个一,再比了个三,然后比了个五。
……“重点高中要前一百名才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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