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坐车也没有骑马,徒步从将军府出来,一路向西走过了好几条街道,柳易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好奇,却没有过多的讶异。
“第一次来雁城?”宫季扬问他。
“来过一回,但不是这个时候。”柳易忍不住多望了几眼那些吸引他视线的东西,“因此倒是第一次见这样的盛况。”
“灯会开始前,全城的百姓都会在屋檐下挂一卷红绸子,以祈求人丁兴旺,喜气东来。”宫季扬为他解释道,“开灯会的庙街在东边,晏殊楼在西边,绕个圈子倒是不算远。”
“将军有心了。”
“先生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意味深长地笑笑,“自然是要拿出最好的来招待的。”
柳易看在眼里,心中转过千思百绪,脸上却也跟着笑了笑。
“那真是劳烦将军了,柳某受之有愧。”
他敢拿自己的脑袋来发誓,宫季扬要是真心想要“招待”他,现在他们就不会走在一条遍布机关陷阱的路上。
那些悬在屋檐下的红绸缎里全是可以散发出毒烟的剧毒药物,假如他伸手去动,只怕眼睛会就此瞎掉;路上的行人全是将军府里的侍卫和杂役,几乎没有一个普通百姓,宫季扬让他们个个作路人打扮,怀的什么心思他再清楚不过。
柳易走在宫季扬身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脸上的表情,后者正再自然不过地为他继续介绍雁城的风土人情,看起来和传说中喜怒无常、脾气坏得不行的镇北大将军判若两人。
他想起宫季扬告诉他的消息,事实上,那也算不得完全的假消息——只是他心知肚明,这消息是宫季扬编出来的,消息的内容倒是并不假。
怀王确实要挥师京城逼皇帝退位,但他很清楚,宫季扬不可能知道这件事。怀王身边有他两位师弟在,又怎么可能让这么重要的消息泄露到同样手握重兵的宫季扬耳中?宫季扬编造这么个“假”消息骗他到将军府,打的什么算盘他暂时还无法断定,但对方在怀疑他这一点绝对不假。
只是,宫将军也太心急了。他若真是什么刺客,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地露出马脚?
“晏殊楼就在对面的街口,那座高高的角楼就是。”宫季扬示意他看前方,“灯会前夕该满座了,我提前差人来订了雅间。”
“将军有心了。”
柳易抬头看了那座飞檐角楼一眼,没说别的,只是随他继续往那边走。
他知道那座楼里藏着什么,等待他的不会只是一桌宴席,而他进去以后会遭遇什么,那是由宫季扬说了算的。即使逃不掉,他掳了宫季扬做人质,也不怕他们不放人——反正是宫季扬逼着他这么做的。
晏殊楼很大,但内里装潢很雅致,看得出有刻意装出水乡风韵,像是文人雅客喜欢的地方。但柳易向来不认为这种地方能做出多么好吃的东西,他在江南长大,北疆的厨子做江南菜,即使手艺一模一样,食材也不可能和江南一样,更别提虾蟹这些终年寒冷的北疆不太可能有的生鲜水产了。
他从未在北疆尝试过江南菜,因为他心里清楚,那不可能做出他家乡的味道——即使他已经背井离乡十几年,再也没回过那个小小的渔村。
“这里的招牌菜是桂酒醉鸡,用的是江南运来的桂花酿,味道很不错。”宫季扬带他穿过坐得满满当当的一楼,从木楼梯走到晏殊楼的楼上雅间去,边走边为他介绍菜式,“不晓得先生有没有去过江南,宫某去过几次,觉得晏殊楼的味道不比水乡的掌勺师傅们差。”
“是吗?那我可得好好期待一下。”柳易笑了笑,心里却不以为然,注意力全集中在周围的环境里。
他注意到,一楼的客人几乎都是普通百姓,只有少数几个混进去的武人,看起来和刚才街上冒充行人的家伙一样,都是宫季扬派来的……不对,还是有不一样的。
他盯住了其中一个穿灰色布衣的人,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这个本应死了的家伙,怎么会在这里?
北疆不是那么好来的地方,尤其雁城更是在宫季扬的手里牢牢攥着,这家伙就算没死也有那么多人盯着,又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柳易上楼梯的脚步停了下来。
“有劳将军先去点菜了,我看到一个旧识,去去就来。”
他转身一阵风似的原路下了楼梯,从餐桌间的间隙穿过,直直走向了晏殊楼的厨房后门。宫季扬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最终拍拍手,示意齐深带人去追,自己则踏上了最后一节台阶,在小二的带领下进了雅间。
柳易出了晏殊楼的后门,紧追那个眼熟的灰色影子而去,他步子迈得不大,却走得极快,最后在对方即将拐过街角时从身后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
他用的力度不小,立刻清晰地听到了那人的闷哼声。
“你想杀了我啊?”庄旭升苦着脸转过身来,脸上作了些伪装,熟人却还认得出是他,“长明,以前你从来不会对我下这样的狠手的。”
“那是在你不给我惹事的前提下。”柳易冷着脸将他拽到巷子里,确认齐深暂时还没有追上来,这才继续开口说话,“你不要命了,既然没死就好好躲起来,跑到北疆来送命吗?”
他语气不善,听起来是真的在生气,庄旭升讪讪地把自己的爪子收了回去,脸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来:“我这不是来投奔你嘛……”
“说的屁话连自己也不信,还想骗我?我来北疆的事没几个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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