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夫子。”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宋映辉还是先叫了贺稳一声来打破沉默。
“嗯?”贺稳突然听到宋映辉的声音,抬起头来下意识答道,然后似乎又觉不妥,他又说:“陛下有何吩咐。”
“没,没,没什么的。”宋映辉后背紧张得一颤,他迅速挺直了身子,咽了咽口水。贺稳看宋映辉没什么反应,似乎又要低下头去了,这哪里行呢,宋映辉见状赶紧接上一句:“贺夫子!那个……你昨夜睡得好吗?”
“昨夜?回陛下,臣睡得很好。”贺稳看着宋映辉捏着袖子的手,回说。
“啊,那就好。”宋映辉刚才只是情急之下随口接了一句话,可这句话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往下说的,宋映辉只能硬着头皮又问道:“来的路上可有看到些什么有趣的?”他记得贺稳住在朝武门外,一路上来定是走了不少路的,许是能看到些什么呢。
“回陛下,臣是乘轿来的,并未看到什么有趣的。”
“呃……”宋映辉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再继续下去了,这次换做是他低下头去看自己面前的茶杯了。真是,早该想到贺稳一定不是走路来的才对,朝武门那么远,贺稳又不是平民百姓。宋映辉挫败地低垂下了肩膀。
“不过,”贺稳押了一口茶,像是在回味一般地说:“虽然臣在轿中并没有留心去看外面,今早却闻到了月橘的香气,想来已经开得繁茂了。”
“月菊?朕未曾听说过。且这菊花不应是盛秋而开吗?”
“梅兰竹菊中的隐逸花如今自然是没有的。陛下定是听过‘南橘北枳’一词,臣所言的‘月橘’之‘橘’正是这其中的‘橘’字。这月橘又称石柃花亦或过山香,花色素雅,小而芬芳。”贺稳听出了宋映辉并不识得月橘一物,简单解释了一番,“这种花虽是清香,不过外形却不惹人在意。”
“这花可是寻常可见之物?”宋映辉想想他确实未曾留意过这样的花。
“是。”
“这宫中可有?”宋映辉继续问道。
“这……臣并不知晓,请陛下见谅。”虽然身为帝师,皇宫却并不是贺稳能够随意走动的地方,他也只是到过昱央宫而已。
“这并不是你的错,何必叫朕见谅呢?”宋映辉对着贺稳摇摇头,这确实怪不得贺稳,“这宫中朕也有很多不能去的地方。”
宋映辉的眼睛生得很漂亮,这漂亮只有一半是因形状生得好,剩下五分便要归功于清亮的眼神了。他认真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也不眨的。贺稳望了一会儿宋映辉的眼睛,说道:“若是陛下想见这月橘,臣会为陛下引路的。”
“真的?”宋映辉有些高兴地笑起来。
“臣不敢欺骗陛下。”
“嗯。”
宋映辉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桌上抬起一只手伸到贺稳身前,对他弯起了小指。“是这样做吗?”宋映辉不太确定地问道,他只是听说过而已。
贺稳看着宋映辉的小指尖,没有立刻伸出他自己的小指来。他在想什么呢?宋映辉紧张地偷偷看着贺稳脸上的表情,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他只是隐约记得这个手势是一诺千金的意思,万一是他记错了,这其实是很不好的意思可如何是好?宋映辉想收回自己的手指来,可又怕唐突了,就一直保持着僵硬的姿势不动,脸颊侧面也渗出了细密的汗丝。
“陛下,这个并……”
“陛下。”在贺稳终于开口说话的时候将他打断的是带着早膳而来的吴盛德,他胖到变形的身体整个戳进了闻声看来的宋映辉的眼里,“陛下,该用早膳了。”
“啊,哦。”宋映辉连忙收回自己悬在桌上的手,抬眼示意吴盛德可以上膳食来了。贺稳也不再继续刚才未说完的话,宋映辉心里很在意他要说什么,但贺稳看向他的眼神似乎是在催促他快些开始用膳。
刚才在小厅外候着的张福海这时也进来替宋映辉和贺稳备碗筷,小厅并没有门,只是用屏风来与书斋的部分隔开而已,而现在屏风还是收起的,两人刚才的对话应该是被张福海听得一清二楚。宋映辉心里还在想着贺稳为什么不与他拉手指,他并未注意到张福海和贺稳之间的一对视。他不懂得的事情,那两个人却是都懂得的。
今日贺稳要讲的仍然是千篇一律的古今圣贤之事、之句,不知这要讲到什么时候的。宋映辉强迫自己把精神集中在面前那卷书上,可是读了一字又一字,却没有半点装进了脑袋里,黑色的小字像是蚂蚁一般到处乱爬。之前有些舒缓的腿脚又酸痛起来,宋映辉还异常精神地不想打瞌睡。真是煎熬。
“……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者不与存焉。”贺稳手里拿着书卷,但他没有低头去看书卷,反而是抬起头来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宋映辉:“陛下可知这句话是作何意思?”
宋映辉看了贺稳一眼,后者正等他回答,他赶紧低下头去在手中的书中搜寻起刚才的句子来,不过越是心虚越是慌乱,宋映辉脑子里一团乱麻,连贺稳刚刚念过的句子也想不起。
“呃……这句话……这句话啊……”支支吾吾说上只言片语,宋映辉装作在思考的样子。
“陛下,您可是在‘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这里有不懂的?”贺稳问宋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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