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文以宁听见了这个词却反而释怀一般地笑了,弯起嘴角的时候,左眼角下的泪痣反更带了一丝脆弱的意味。
原来,从那个雨夜开始,已经过去了十年。
十年了,他站在这里、站在这种不尴不尬的男后位置上,竟然也撑了这么久。
那男人是死了,可锦朝还没有亡。
只要这王朝存在一天,帝位就需要有人承继。皇帝并非无嗣,可是那唯一的孩儿……
想到这里,文以宁只觉得夏日里闷在胸口的那口浊气更重了些,殉葬不殉葬又有什么分别,不过一条残命而已。若非是十年前父亲的苦苦相求,他又怎么会苟活至今。
人一旦活着就有责任。
皇帝的责任是“受命于天”,那么他文以宁的责任,便是保这天命、存这天下。一如十年前先帝所说的那样:
“济济多士,文王以宁。锦朝安定,盖信乎以宁也!”
眼看如意闹别扭坐在地上大哭大叫的样子,文以宁倒觉得这十年来没有白辛苦,至少还有人关心着自己。
“好了如意,”文以宁自嘲地弯了弯嘴角,“你这些话在我和平安面前说说也就罢了,若是让旁人听见了,你有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唉哟我说主子,我们都要亡命天涯了,我还管这许多!再说了!明明就是皇上对您不住,还不许我说了不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倒是说说,如意,你要带我逃到哪里去?”
“总、总有地方吧?喔!对了!平安!平安他来自江湖,我们就去江湖好吗!平安做大侠,主子你就当师爷,我做你们跟班的!”
“人在江湖,依旧身不由己。”
“那、那——”如意毕竟年纪还小,被文以宁几句话就给反问得说不出话来,一着急、小脸红起来就哇哇哭了,“我、我总之不要主子您死!我不要您死!”
“好歹是一宫的首领太监,哭得小花猫似得。”文以宁叹了一口气,皱着眉走过去挽起袖子替如意擦了擦脸。
“呜。”
“好了。如意、平安,随我去明光殿吧。”
☆、第二章
外头的雨势愈发大了,盛夏天里倒是极少有这样的雨。锦朝的王都定得偏北,京城百姓当然十分喜欢酷夏之中来这样一场妙雨,文以宁坐在轿辇里却只担心着江南的洪涝会否因此闹得更加不可收拾。
前年江南织造和两江的两位镇守联合上表修了一条运河,虽然粮食收成提了不少,可是一到雨季,运河造成的河道移位、尘湖积水,遇上连日的暴雨,往往冲垮桥梁、倒灌良田,得不偿失。
事发之后,虽然宰相和三权的首领想尽了办法补救,却终归是无济于事。将江南织造和两江镇守革职查办也无法挽救百姓的损失。
下面的人怎么办事文以宁不能左右,可是批了这道折子的人到底是他文以宁,每每到了雨季他总是忧心自责。加之,夏天的雷雨夜本来就是他十年的噩梦,一夜的惊雷闪电,就是一夜的难眠。
中室殿距离明光殿并不远,从大殿门口出来往西步行需要约莫两柱香的时间,走上锦廊、穿过宣政殿就可到达,远远就看见大雨之中宫灯明灭,明光殿门口聚集着黑压压一片人群,像极了十年前他初次入宫之后的场面。
只是,那时是他跪这满殿的朝臣。
“臣等给皇后主子请安。”
从轿辇中出来,看着那齐齐跪拜下去的人群,文以宁还是忍不住淡淡叹了一口气,“你们都起来罢”。
“皇嫂怎么来了?”
这时候殿中走出来一人,此人见了文以宁也不跪,只直接问了这句话。文景一朝中,能在皇宫之中如此放肆的人,也便只有他了。
文以宁知道,眼前的人原是尊贵的二皇子,心高气傲、智勇无双、堪称当世鬼才,却因为太-祖皇帝一句“有锦朝一日,便有顾氏万世为王”,终归只能落得成为他姓王爷、永无继位可能的下场。
文以宁皱眉看着宁王,“怎么,我来不得么?”
“当然不是,”宁王勾起嘴角,“只是怕皇嫂你因为皇兄过世,悲伤过度,伤了身子而已。”
文以宁看了宁王一眼,默默向前走了一步、到大殿门口,冷冷地开了口,“既已决定了要让我给你皇兄陪葬,宁王殿下难不成是怕在下贪生怕死,给你添什么麻烦不成?”
此话一出,文以宁立刻能看到朝臣们面色微变,方才他们看着自己的时候眼中躲躲闪闪的样子,也坐实了如意的传话,看来那个男人当真是临死还要自己陪葬了。
“皇后主子,您看、我、我们也不是这个意思……”场面尴尬,说话的人乃大学士,此人文采飞扬、见地却一般,口才不算上乘,却贵在知人善任,也算是三权中德高望重的老臣。
文以宁见过他数面,知道这人心性不坏,可是心性再怎么善良,他也是皇帝的臣子,为人臣子者,忠字当先、君命难违。
“是啊,皇后主子,要不您先回宫去,待我们这里事情商议妥当了,再派人来请您不迟?”
有人说了第一句便有第二句,文以宁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这会儿说话的人倒是御史台的外御史侍郎,这人急功近利、能言善辩,朝中朋党之争少不了他的份。御史台的长官御史中丞是个没主意的,眼前这人倒是有取而代之的心思。
文以宁面上不动,只看着朝臣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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