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莎只找来张嘉明最出名几部电影,然而剩下的那些,齐乐天也觉得精彩极了,每一部都如数家珍。他给莎莎讲电影的故事,讲画面,还拿出随身带的本子里贴的剧照给对方看。张嘉明给他讲过的片场趣闻,他也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对方。
中间田一川来看过齐乐天一次。见齐乐天心情尚好,聊张嘉明聊得入迷,便告诉他这件事情的赔偿和善后自己会妥善解决,要他别着急。他见齐乐天回答得没什么心理压力,就放心地离开了。
一聊起张嘉明,齐乐天就收不住话匣。他讲得太投入,忘记了时间,中间除了田一川的片刻打断,两个人一直在聊那位昔日名导。
齐乐天还说起张嘉明拍片之前,二人在张嘉明父亲片场度过的时光。他告诉莎莎,有次片场小霸王张嘉明被人拿胶片吓唬,他以为是蛇,紧张万分跑出休息室,脸都吓绿了。讲到这里,莎莎笑得直拍床,齐乐天也是合不拢嘴。
“哎哟,说什么高兴的事情。说来给我听听?”
这个声音,齐乐天直觉不想听到。好像有人把一大桶冰顺着他脖子灌进衣服,激得他脊背发凉。
“陆先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齐乐天才注意原来日近黄昏,窗外残阳如血,被一层灰色的雾笼罩,透不出一点温暖的光。
莎莎见到来者,本能挡在齐乐天面前。齐乐天想,陆帝还能怎样,还有什么花招,他可能也不会感到恐惧害怕。
那个人已经没有办法从他手里夺走任何东西。毕竟他已失去一切,再无他物可丢。
“莎莎,来,把杯子递给我。刚才我说了太多话,有点渴。陆先生来,怎么也不能怠慢了。”齐乐天接过莎莎递来的杯子,而后冲门口扬了扬下巴,“我一天没吃东西,肚子饿了。帮我去一品轩找老板打包两个菜回来。”
莎莎不放心,可拗不过齐乐天的坚持,一步三回头离开病房。她离开了病房,又从门外探进头,冲陆帝吐舌头,见对方瞪了自己一眼,赶忙跑走了。
已经过去的曾经,齐乐天不想毫不知情的人参与。他向张嘉明讲述过一遍,就没力气再对别人讲。
陆帝在他面前走来走去,不知想干什么。齐乐天看了眼晕,他也不想同陆帝耗太多时间,便直接问:“陆先生不回家陪陆太太,来找我有何贵干?”
对方盯着齐乐天的腿,罕见显出心神不宁的模样。他犹豫片刻,问齐乐天:“你的腿,情况怎么样?影响以后走路吗?”
“没关系,过几个月就能好起来。”
陆帝长吁一口气:“那就好。”
“怎么,没把我撞残所以不开心?”
齐乐天不傻,他猜得出左施施临时改戏,应该是有人在背后建议的结果。左施施的改动导演没叫停,想必也是他批准了的。可是齐乐天对此一无所知。
“你看你,乐天,你都知道这些是为了影片效果……”
“为了影片效果!你除了这句话还会找什么理由!”一句借口,齐乐天听了这么多年,早就听厌了。“陆帝,你想满足自己膨胀的yù_wàng,想自己怎么折腾都没关系,别他妈拿别人的命开玩笑!”
“嘿,别这样,我怎么会拿你的命开玩笑。我都是为了你好,你记得吗?你的演技有很多缺陷,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帮你,就像原来那样……
乐天,你怎么能离开我,你根本离不开我。
没有我你怎么行?”
齐乐天听得都要笑了。把人踩到谷底再献上温柔,这么多年,陆帝一丁点长进都没有。齐乐天想,自己当年摔倒再站起来,发觉脚下的地面和原本的世界中间隔了条峡谷。他失去自信,又容易多想,别人简单几句话都信。好不容易有个人扔给他一根绳,看似能爬回原本世界,他就牢牢攥住。谁知那是一条毒蛇,咬他不止一口,爬遍身体的毒素现在还清不干净。
他有些可怜左施施。那个女孩为了自己所谓的爱情披荆斩棘,而她誓死要捍卫的人,却企图勾回旧情人。
这种人,他齐乐天哪敢要。
“陆帝,该说的我几年前都说了。我的心意不会改变。希望这部片子之后,我和你再没瓜葛。”
陆帝温顺的面具,一点点碎裂瓦解。他面色涨得通红,双眼也刷上血色。他靠近齐乐天,拎起齐乐天病号服,一只手握紧拳头举在空中:“你怎么能甩我!你竟然敢甩我!”
齐乐天用尽全力挥动手中的玻璃杯,直冲陆帝嘴角来了一下。陆帝根本毫无防备,被齐乐天掀倒在床边。“不好意思啊陆先生,我昨天撞了车,手还拿不稳。”
“行啊齐乐天,你胆肥了?!你小时候睡了多少人拿到那些角色?那些角色凭什么都是你的?你根本不配,要我说不止张嘉明那部片子,你其余的角色也应该是我的!看看你给我介绍的那些,都是什么玩意儿!为什么不把你自己的角色介绍给我!”
原来如此。陆帝接近他,贬低他,又温柔相待。每一点,每一次行动的源头,都不过是能让他自我满足的心更加膨胀而已。
“陆帝,我对你有过感情。
但那根本不是爱。
我没有爱过你,你也从来没爱过我。
你爱的始终是你自己,爱的是那个装作爱我、装作情圣的那个你自己。”
陆帝滚起身,疯狗一样扑到齐乐天床边。
“学弟,你找齐乐天有何贵干?”门口的声音,打断了极尽滑稽的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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