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比清晰的认识到,自己就是苏客。不是因为鬼怪曾经在他耳边那么深情的叫过苏客这个名字。而是他第一次见到鬼怪的时候,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徘徊的那一句。
“你曾是那公子苏客,你曾誉满开京城。”
他不承认自己是苏客,只是不想鬼怪知道,苏客是犯了多深的罪孽才失去了所有记忆,成为了地狱使者。
毕竟,那个活了九百年的鬼怪,叫着苏客的名字的时候,可是深情的让他整颗心都在颤抖啊。
☆、第一夜好梦
〈四〉
金侁回到房间里,却没有马上休息。
他坐在床上,手里拿着刚刚从书房取来的一只木盒。上好的雕花檀香木制的盒子,在他的手里悠悠的散发着绵长的香气。
盒子里装着九百年前的苏客给在战场上的他送去的一封封书信。金侁用了上好的香料,也没能阻止那些纸张变得泛黄而古老,毕竟已经是漫长的九百年过去了。但是无数次的凝视那些信,已经让金侁把那一个个字,甚至是笔画,都一点一滴刻在心里。
在他好不容易接受苏客已经离开,而他不得不年复一年,每分每秒记住那天那天发生的事之后,他在苏客的墓前盖了一栋小木屋,住了有一段时间。
世世代代帮助他的柳家亡人,都被他安葬在遥远的加拿大魁北克,他们都有金侁亲自题的石碑。只有苏客,他一个人长眠于九百年前的开京城郊,他的身上已经开满荞麦花。金侁也给他立了一块石碑,却是只有简简单单的“苏客”两个字。
而今天,九百年后的今天,金侁又见到了和苏客一样面容的地狱使者。说的只是有一模一样的面容,但说到底,究竟希不希望那个年轻稚嫩的地狱使者就是苏客,金侁自己也搞不清楚。
他希望能够在这漫长而又让人绝望的生命中能够再见到苏客。但是他却不希望苏客是一个地狱使者。因为他了解苏客,他不知道当初那样一个朗月清风般的少年能有多深的罪孽,足以让一个人忘却过去所有成为地狱使者。
苏客能有什么罪孽。
明明他金侁已经担负了所有苏客可能沾染的罪孽。
金侁记得那少年总是一袭长袍,黑发高束,说他有世家公子的严谨,那一把长发却又不成髻,就随风乱拂。
金侁记得苏客十六岁那年春天,如其父的苏府总管表示希望苏客能够结亲,为苏家延续香火。老总管言辞之恳切,苏客无奈之下只能答应。开京百姓都记得那天开京待字闺中的小姐们是坐着如何漂亮的轿子去见苏客,又是坐着一模一样的轿子从苏府出去。
苏客不在家。因为那天将军金侁战胜回京。
苏客在将军府跟金侁下棋,输了一局又一局。
金侁颇为得意的调笑,“都说公子苏客举世无双,还不得栽在我手里。”
“你别取笑我了。”自十四岁第一次出世,苏客就背负盛名,但是他一直觉得负之有愧,更何况如今从常胜将军金侁嘴里说出来,他只觉得满满的都是取笑,闹的他微红了脸。
当时正值春盛,开京的樱花开的灿烂。苏客看见将军府的佣人们撑着一块白色的布料平铺在樱花树下,有男子拿了长棍敲打着树枝。
那是真正的漫天的樱花雨啊。
但那是苏客第一次见此情景,他只觉得这举动无疑是破坏了春景,但这是在将军府,他也不好喝止。但是眼睁睁的看着却又实在糟心,他记得眼眶红红直想跳脚,碍于颜面好不容易忍了下来,转头一看最在对面的金侁,急匆匆的笑起来便走到他旁边,“你还不制止他们!”
他说的有些急了,一直忘了分寸,语气急躁,好在金侁并没有在意。
“这花终究要败,不如打了下来做樱花酒。”他也站起身来,与苏客并肩,蓦地发现苏客与他竟然只相差一个头的距离,再不是当年那个只及他腰高的小娃娃。他暗自叹息时间易逝,一看苏客还是十分不忿的模样,渐渐笑开来,“那樱花酒啊,辛辣而回甘。待今年的荞麦花开了,我就与你尝尝。”
“不许食言!”以前经常看见金侁饮酒,每次苏客都被逗的心里痒痒,但无奈金侁总是以他尚且年幼为由让他一滴也不可沾。这一次金侁先行许诺,他自然不能放过,“不过我也不小了,总管已经在考虑我的婚事了。”
听见这句话,金侁猛地一僵。
苏客一心一意看着别人打樱花,他却转眼定定的看着苏客。眼前的少年自出生便长的讨喜,小时候看着粉雕玉琢像个女娃,现在长大了,随着个子的拔高,面部轮廓也更为明显,虽然不如金侁,却也是不再像小时候一样女气。如今看着虽然依旧秀气,却也是挺拔的少年之资了。
“你也到了这个年纪了啊。”金侁发出意味不明的感叹。他想或许自己下一次回来,苏客就不再是一个人了。
“什么年纪,你这么大了不还是没有结亲。”苏客回头笑的眉眼弯弯,虽然声线温软但其中不乏调笑之意,“我要回去告诉他们,要等到您结亲,我再考虑。”
“……跟我有什么关系?”心知自己居然被小自己二十岁的侄子调笑了,金侁佯装不满。
“当然有了。”苏客看着金侁,理所当然的样子,“我若结亲,就不能像现在这样经常来找你了,你不是更加孤独了吗。”
没有注意到金侁的愣神,尚且十六岁的少年接着说,“所以啊,等您不再孤单,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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