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离殇在愈来愈浅的晨曦曙光中悠悠转醒,细长的睫毛掀开一双狭长的慵懒凤眸。眸子中仍有些许慵懒的困意,下一秒却只剩慵懒背后的清明透彻。北沐冬日的早晨寒冷刺骨,她有懒得起身,索性从锦被中抽出一只皓白纤长的阳春柔夷,撩弄铺洒一席床榻的三千青丝雪。忽然瞅见袖袂边的银绣流纹,心下陡然升起一股疑惑来。犹记得昨夜入眠时着的是那一袭浅紫的淡粉碎丝衫,怎的今日醒来就变成这袭寝衣了?莫非……
“醒了?”清冽的声音自身后幽幽传响,着实令她惊愕了片刻。
她未语,只是起身移开双眸视线。随后果然看见陌璟澜落座书几,依旧是素白衣袍,墨发随束。
听见她的动静,陌璟澜从最后一卷奏章中移开视线,却在触及她身形的一刻猛然眼神一凝,往常清冽的嗓音也被他刻意压低:“离殇,你……是在魅惑我?”
君离殇起初还有一些疑惑不解,垂下眸子才发现不妥。许是因为在熟睡时时而翻身,原本洁白无暇的寝衣的衣襟松散了不少,露出一大片皓白的雪肌,束得工整的发髻在随着衣襟的渐渐松散变得有些凌乱,随意披洒在肩上,衬着纤细锁骨的晶莹剔透。
一时窘迫无奈,她连忙整理寝衣,唤来侍婢为她梳洗上妆。
想那侍婢已是早就准备好的,肃立在殿门便许久,等她醒了唤人,这才推门而入。衣裙着得素净的侍婢手中各捧着一木雕盘,或是今日要着的七重云袖浅紫银绣梨瓣裙,亦或是装饰发髻上的精雕细刻的九尾琉璃白玉凤凰和垂瑶流苏钗子。众人向她行过跪拜礼后,拥簇着她走进屏风后边的更衣室。
殿内的九月菩提香悠远,陌璟澜又无心再批阅奏章,索性望着屏风后的影绰盈盈,若有所思道:“稍后,本帝带你去一个地方。”
白雪皑皑,舞韵阁外是已然枯萎凋零的樱花树,唯留褐色树干上的些许晶莹白雪。晶莹的雪球到处四射,忽听见一个少女清越的嗓音响起,惊了几只徘徊的云雁:“陌璟歌,你别跑,看我不打死你。要不然我陌璟舞跟你姓!”
几道倩影在凋零的樱花林中穿梭而过,嬉笑声四起。
陌璟舞忽的停下来脚步,一袭浅灰色的衣裙绣着几只飞跃的云雁,青丝三千浸染了白雪纷扬,容颜的俏皮可爱还未退去,留下颔颊的粉红酒窝浅浅,当真是美极了。
可她却似愣住了,一动不动的凝视着风雪微微中的那个少年,容颜清隽似九月连绵的斜雨,双眸的高傲贵意中隐着半分痴迷,墨发尽挽,魅紫色的帝袍以精致的金丝流纹装饰,极淡的眉眼上沾染了纷扬的落雪,那束于腰间的香囊边上的流纹在微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流苏也因为奔跑而凌乱不堪。
半晌,陌璟舞才回过神来,语气如常般的清越,仍有些许的慌乱::“你……是谁?看见本……公……公主还不跪下!”
慕容染尘噗嗤一笑,道:“你又是谁?看到本帝还不跪下行礼,竟还出言顶撞。”
“我陌璟舞自幼便在北沐帝都长大,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无礼之人,明非是问路,却又调戏我……本公主,你还是人吗?”她一时恼火,不顾后果的把这段话说了出来。
“原来……终究不是她啊!”他似感叹说了一句,“也罢,既然如此,你带本帝去见陌璟澜。”
她刚想反驳,却看见过路的侍婢走来,望见她与慕容染尘,随即惶恐不安的行了大礼跪拜在地,声音仍有些许颤抖:“女婢拜见……公主殿下,参……参见南南栾……帝君,帝君万岁万岁万万岁。”
闻言,陌璟舞似浑身血液都凝冻住了,就连划过长空的凛冽北风都听得清楚。
陌璟歌提着褶裙从凋零的樱花林中十步并作一步走来,听见那婢女的行礼声,心中坦然了许多,她还以为那陌璟舞没有追上来玩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如今看来许是因为南栾帝君,有些被惊住了。索性将手搁在陌璟舞的瘦削肩膀上,以一笑来化解这尴尬的局面:“原来……是南栾帝君啊!想必您是来看望皇嫂的,不过她此刻应该是相伴于皇兄左右。且陌璟舞前些日子做错事得罪了皇嫂,却因为玩得开心一时半会忘了,这会您来了,倒是让我想起来了。陌璟舞,我们……一起去道歉,一起去道歉……”她握上她的手,道。
良久,陌璟舞才喃喃低语:“去道歉,呵呵……去道歉。”接着,便拉着陌璟歌一溜烟的跑了。
慕容染尘有些疑惑,慕容染殇当初和亲北沐,身份是为正一品皇妃,封号“淑懿”,但再如何风光,却也只是侧室,为何陌璟澜让她俩唤染殇为“皇嫂”,难不成还存了把她纳为帝妃的意思,如果当真如此,可就麻烦了。等等……陌璟歌方才说染殇此刻是与陌璟澜相伴,难不成他俩真的假戏真做了?悔恨当初为何要捅破这层谎言,如若自己早点觉悟,是否他们还有在一起的希望?
风萧萧兮易水寒,却不如这心中的破碎心痛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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