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人的脸非常清晰,透过林荫掩映的间隙,一直看着他。
他不想听。
他托起他的身体,他要带他回家的,可一地的断肢残骸中他的身体比之好不了多少。那是他的战友,过命的兄弟。炮火的轰鸣震得人耳朵发蒙,脑袋发沉,他勉力保持清醒,却终于挡不住袭来的黑暗。
他也,很想睡了啊。
再醒来,阵地已向前推进了几公里,他们被无奈的遗留在这里。太多的人,无奈的只能停在原地。
他们是烈士,英雄,却只能冷冰冰的躺在异乡的土地上。
怕是永远无法魂归故里。
他发疯似的嚎哭,那个人早已稀烂的胸前,深深的嵌着一颗冰冷的子弹。那么的深。
于是久经战阵的他,便轻易能从弹道中判断出那颗子弹,原本的目标是是谁。
他抚上他的眼睛,颤抖的手臂抬了几次也只能是徒劳。
他终于承认,那样的目光中除了撕心裂肺还有疼痛不甘。
他答应了。
所以,现在,他可以哭了,一字一句的重复,一,命,抵,一,命。
他知道有些东西无法挽回,却从未有此刻这般痛苦。
于是,当一位挽着古典发髻,身子微微有些浮凸的妇人慕然闪现时,他只能将内心狂嚣的嘶喊憋回灵魂深处,汗湿重衣的于梦中回魂。
当他答应时,便已被剥夺了酣睡的权利。
这是赵穆告诉他的,在长安佩戴无心镜的十天里,赵穆是他的黄金搭档,尽管他们现在已不再是朋友。
然后他们准备招魂。
招魂是个技术活,要准备的东西很多,用赵穆的话来说,能否成功招来魂魄,很大原因看缘分。
“看来你跟他无缘,还是我来吧。”低沉的声音异常悦耳,仿佛于深渊中徐徐飘出的冷烟,清晰而凛冽。
像极了……
赵穆背过身子,刻在地上的法阵隐约闪烁着磷粉的绿光。他手上捻住一道黄符,轻轻挥动三次,他有一双纤细的手,女子一般,可这双仿佛情人的手发力时,便有惊天动地的本事。
阴阳二气逐渐胶合,于混乱中隐藏着铁序,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发酵,蒸腾,最后化为一条烟雾巨龙。
云气弥漫,赫赫声威。
长安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停留在他身上,现在可以权当自己是人,滋生一些人类该有的情绪便也难免。
比如说,缅怀与,期待。
巨龙盘绕着星空,使一切变得模糊不清,那双惊心动魄的手稳定的叫人心颤。
“别透过我看他。”声音冷彻如冰川,赵穆从来如此直接:“我讨厌被当成别人,尤其是他。”
无心镜下的眼神他无从窥视,只不过刻骨的恨意驱使他脱口而出。
长安凌空一指,巨龙一个摆尾后化作点点星光融入阵中。
轻描淡写。
“他是我的朋友,你也是。”长安难得解释了一句。他知道赵穆听不进去,他不知道赵穆心里的震撼。
于无声处落得惊雷。
挥动的双手顿了一顿,残影划过,长安踏前一步闭上眼睛。
你不专心。
“你是人了。”明知此时这种态度极不明智,可赵穆仍然是赵穆。
背影僵住星光一黯,阴气登时大盛,朔风凛冽中一道黑影以肉眼不可见的极速窜出阵眼向远方逃去。
嘴角勾起嘲讽的笑,赵穆终于毫无保留的出手。
无以计数的璀璨天光划过空际,整整半个j市沐浴在堪称辉煌的光芒中,然而却是街巷如昔,人流如织。
没有惊动任何生命。
赵穆挥一挥手,一切归于沉寂。
“你的法力又精进了。”
赵穆的手中多出一个朴素的瓶子,里面一团黑气不断扭曲。
“我说对了。”他不看长安,转身就走。
这次,长安居然选择跟了上去。
他是人了,但没有心。
这是一个狗血而悲凉的故事。
他们谁也不知道她怀了孕。
他们两家是世仇,在他们出生前前,恩怨纠葛已毁了两辈人。
当征兵告示下来时,他们其中一个是有犹豫过的,热血男儿的豪情壮志也难以割舍新婚数日的温婉娇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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