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山手下这些山匪,没有一个是孬汉,本来就不愿在京城这种憋屈地方受人掣肘,此时听陵洵提议,个个摩拳擦掌,恨不能仨瓜俩枣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路杀回他们的清平山老巢。
作为首领,钟离山自然是想得更深一些,乱象初现,尚且还有钻空子的机会,等凉州兵和朝廷真的卯足劲对峙起来,京城必定如铁桶一般,到时候莫说出城,会不会断水缺粮地饿死在这里,或是被当做壮丁抓去守城,都是未知。
再者,大夏朝风雨飘摇,若是这次一触即发,天下就此乱起来,大好男儿被困在这四九弹丸之地,又何其抱憾?
钟离山深深看了陵洵一眼,大巴掌用力在他肩膀一拍,也没说什么,便已提着刀率先往西南城门方向开去,众匪自然跟随其后。而陵洵,却在动身之前又回头望了一眼穆宅。
方珏:“风爷,之前已经与穆家小童儿有约,此时突然变动计划,可否需要去通知他们一声?”
陵洵终于收回视线,不咸不淡道:“这穆家家主深藏不露,至今不知是敌是友,先前接受其援手,实属出于无奈,如今既然寻得旁路,便从此分道扬镳吧。”
他这话表面上说得冷淡又正经,实则只是装腔作势,心眼里早就被泼天的酸意浸透了,暗道:这穆家家主不是阵法大家么,算天算地的,什么都不脱离掌控,他倒要看看,这大能人能不能算出他这临时起意的走为上计。
守在西南城门的将领还是那位和刘司徒有亲的守门官,只是这一次,对待他们就不像先前那般热络。
“逆贼!当日险些被你混出城去,奈何你找死非赖在这里不走,今日想走也晚了!”
也不知道这守门官在刘司徒那里受过什么气,此时一见陵洵,就好像挣开狗链的疯狗,龇牙咧嘴奔过来就要咬人,只可惜那一手三脚猫功夫对陵洵来说连喂招都不够。
此时京中兵力调动不灵,尚有作战能力的都在外迎敌,谁也没想到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人从内向外冲城。这西南门并非主门,留守兵力不多,一时间竟然不敌钟离山和陵洵这伙悍匪。
眼见就要抵挡不住,伤亡兵士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就没有兵力守城了,守门官神色一凛,忽然咬牙道:“开城门,让他们走!”
紧闭的城门缓缓打开,陵洵却没来由打了个哆嗦,总觉得那守门官最后一个眼神看起来怪瘆人的,于是脱口而出:“等等,先不要出去!”
然而已经晚了,以王大为首的几名前锋,见城门打开,便率先一步踏了出去,而与此同时,陵洵也看到了城门外地面上钉着密密麻麻的银钉。
竟然已经被人布下阵法!
王大脚刚一触地,便听嗖嗖几声,距离他最近的,原本只露在地面寸许长的银钉,竟突然窜起一人多高,其中两枚竟然直接钉穿了王大的右脚掌!王大痛呼一声,下意识抬脚后退,又踩下去几枚银钉。
这些银钉之间似乎有机关连动,踩下去一些,必然导致另一些窜起。
也不知道这布阵人是怎么算计的,每次王大踩下去的银钉,所带起的其他银钉,必定都是朝他最要害而且最无法躲避的地方戳去。
王大一身本事无处使,被那钉子阵牢牢困住,乱踩一气,眨眼间便受了伤。
“黑疤子,别再踩了,快回来!”尚未出城门的阮吉跳着脚急道,可是也不知道王大是根本听不见他们的话,还是自己得了失心疯,非但没有退回到城门以内,反而越来越往钉子阵深处行去,只听一连串的噗噗声,钉子戳进他的肉里,转眼便将他扎成了血人。
王大还算是身手好,与他一起误入阵中的两人,此时已经挂在阵中不动了,一个被钉子从后脑勺戳了个对穿,另一个被从屁股下一穿而过,活活成了人肉串。
钟离山看得眼睛泛红,也顾不得其他人阻拦,就要冲进钉子阵去拉王大。
守门官这时下令,命士兵将众人往城门外驱赶,哄鸭子一样要将他们逼进钉子阵,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城门口又陷入混战。
陵洵知道再这样下去,他们全都得交代在这里,眼看着那令人目眩的银钉阵,咬咬牙,骂道:“这是阵法师的活,你们谁都别碍事,让开!”说着便跃众而出,足下轻点,飞掠过一段距离,不偏不倚踩在某处银钉上。
只见随着他这一踩,原本要窜出来刺穿王大脊梁骨的银钉,才冒了一半的头,便又老老实实缩了回去,救了王大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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