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天狼看了一眼被随意丢在地上的两个空酒坛子,再看那个喝光了两坛酒却不过微醺的男子,觉得他之前喝过酒的脑袋开始有些疼了。
他实在不曾料到知无玥竟有如此海量。更可惜的是这三坛酒是赵盾为贺他战功,特地送来的佳酿,他一口没喝上,却全给知无玥给喝了大半。
“怎么?心疼这酒?”
“这有什么?!你若喜欢尽可喝去!”
二人此时面对面地坐在离地半尺的门廊地板上,月色尚亮,知无玥自然不会错过隗天狼咬牙忍住心疼的表情,微微一笑,反手拍开第三坛酒的泥封,不用杯碗,就着坛口就灌,又去了半坛,才放下来打了个酒嗝。
“酒是好酒。”
隗天狼并非吝啬之人,道:“你为赵相举荐能人,有功于晋,区区几坛水酒,算得什么?”
知无玥提坛的手却是一顿,忽然转过头来,定定盯住隗天狼:“你不怀疑吗?”
“怀疑什么?”隗天狼莫名其妙。
“怀疑我是齐国奸细,怀疑我是居心叵测,怀疑我举荐之人说不定也是个刺客。”
隗天狼笑着摇头:“若你有心刺杀赵相,又何必如此大费周折?当日一箭,你只需射向赵相,当时我受制于他人,腾不出手,以你箭术,赵相必死无疑。至于事后,大可推说是刺客所为,谁又能看到箭是出自你手?”
“哼,你倒是心明如镜。”
隗天狼对于他那嘲弄的语气略有不满:“莫非在你心目中,我隗天狼就该是个没头没脑的莽夫不成?”
“莽夫倒不至于,就是头脑简单了些。”
“啊?!”
“谁说不是?”知无玥目光如炬,落在隗天狼身上如刀锋利,“正如赵相与兄……荀大人所言,你自荐为御,此举看来是为护赵相,但却犹如火中添油,反而会惹来更大麻烦。”
“怎么会?!”
知无玥瞥了他一眼:“天狼将军乃护国武将,护的是晋国大业。但你执鞭为御,给赵相驾车,在有心之人眼中,只怕会当作赵相生有异心,欲取晋公而代之。”
其时周制已是废弛,战火纷飞,诸侯国中,大夫互相辗辄,甚至蚕食王室之事亦时有发生。
隗天狼不曾想过此着,当即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知无玥叹了口气,这个男人常年身在军旅,又怎会识得那些大夫之间争权夺利、互相辗压之事?
本来他已离世多时,这混水按理说他当不能再淌,可自己一再忍不住,为了隗天狼多次破例。
“无玥劝将军一句,请将军以后,经事三思而行。将军在战场上或许所向披靡,以刃夺命,但却有所不知,这朝堂上,杀人,是不必自己动手的。”
隗天狼沉默了,烛火受风,忽然熄灭了,残烟袅袅,院子落入一片黑暗中,在月色逆光之下的男人浑身顿时如笼罩了更深更沉重的阴影。
知无玥没有再说话,他知道隗天狼把他的话听进心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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