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疾病来势汹汹,毫无妥协的余地,无论怎麽求饶也不会心软。
我会躺在床上,虚弱得抬不起头来,痛苦得呻吟不休,到最後神志不清,靠机械来维持苟延残喘的生命。
这就是我人生的结局?
为什麽?
凭什麽?
我做错了什麽吗?
得到这样结局的难道不应该是芮睿吗?
而站在芮睿现在位置上的,难道不应该是我这样的好人吗?
为什麽我要得到这样的下场?
我做错了什麽,要受这样的惩罚?
司佑蜷缩成一团,在空旷的房间里哭得像个孩子,他完全止不住眼泪流出眼眶,哭泣的声音却发不出来。
痛苦太深,深到无法言诉,也无法缓解。
同时,他意识到自己是多麽憎恨芮睿,爱有多深,憎恨就有多深。
他憎恨芮睿对他的为所欲为,厌恶芮睿对他的控制,烦恼芮睿轻视的目光。他想要逃离芮睿身边,可是,他却无处可归。
司佑从上午在地毯上一直坐到下午,平躺著,身下柔软的地毯似乎渐渐平息了他的悲伤。绝望仍旧在流淌,但他至少还在呼吸,只要还在呼吸一天,他就必须是他。
接下来,他所要面对的就是:要不要告诉芮睿?
事实上,他知道这个消息的第一秒就想打电话给芮睿,想抱著芮睿哭。
也许芮睿会安慰他,那是很可能的。
芮睿会对他很温柔,也许还会照顾他,叫他住院,一直陪他到临终。
这样,芮睿就能够成功扮演一个完美的兄弟,而他,就会成为芮睿绚烂人生中美好感情的证明。
看,多麽好的男人!
不,我不要这样。
司佑浑身发冷,他不要这样的结局,他宁愿瞒著芮睿,哪怕只能激起小小的吃惊,他也不要在生命的最後阶段再做芮睿的道具。
他仍然会对芮睿很好,他们仍旧会是不是“爱人”的“爱人”,他会和平时一样。
然後有一天,他就离开,平平静静地离开。
哄好父母并不难,芮睿也不会事先发现,尽管他是个医生,但他的眼光早就移往别处了。
这样的话,芮睿的心里也许会留下他的一席之地。
多麽可悲。
司佑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他无能、没用,甚至要用一死来在所爱之人心中留下一丝痕迹,还不一定能成功!
他和那些变态有什麽区别?
噢,唯一好过变态的是,他伤害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他还配能被叫做男人?
女人都知道要争取,他就只能用死亡这种方式,还是静悄悄的死。
可是……
可是……
我真的用过所有的方法了啊!
我真的想放弃他!
我真的、真的想建立属於自我的生活!
我也是真的……要死了。
司佑无声地呐喊著,即使没有芮睿,没有这份可笑的“爱情”,他也要死了。
受尽疾病和人类发明的一种名为“医术”的折磨,在病房中孤独的死去。
司佑说不出话来,他仰著头,靠在沙发边上,像条垂死的鱼在岸上扑腾。他不想动,不想说话,只是以空洞的眼神望著天花板。
手机响了起来,他听了好几声後才慢慢爬起来去接。
第一章 不幸的幸运(7)
医生说他的幻听、头痛和瞬间茫然都可能是肿瘤压迫神经引起的问题,还说这些症状会逐渐加重,他会看不见、听不见,完全丧失正常生活的能力。
在这其间,他的情绪会失控,记忆消失,甚至会中风、瘫痪,任何奇怪的症状都会发生在他身上,因为一个人之所以为人,区别在於脑袋里的东西,而不是外表。
现在,他还是他。
他还背著责任,他还是刑警队长,他还必须是个好人。他得死得干净,符合他的身份,不然的话,他会给活著的人添上无数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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