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迟傥决定先出门觅食。
精神食粮。
附近的音像店早已被他洗劫一空,再也租借不到那些符合他审美趣味的动物纪录片了。迟傥打了一辆车,漫无目的地让司机在街头游逛,直到视野里的一切渐渐陌生,一家门幅几米宽的音像店映入眼帘时才叫停了对方。仍旧没有洗澡,身上散发出一股子尸骸一样的气味。的士司机久久不发一言,一直等到这个臭气熏天的乘客下了车才猝然大骂出声:“妈的!你是粪坑里爬出来的么?!”
这才是真正的“男人味”,你懂不懂?迟傥挠了挠头皮,一脸深受褒奖般的愉悦。走进那家音像店前,冲夜色中能当镜子照的玻璃微微一笑——镜子里那个形容邋遢神情落拓的英俊男人也对他打了声招呼说,“嗨!cool guy!”
盗版和互联网日益打压音像出版的生存空间,偌大一家音像店人迹寥寥。像伶人被阉割后萎靡的声线,循环播放的音乐听来嘶哑怪异,充溢一种悲嗟的情绪——
苦难不知何年结束,死亡随时而至。
它转眼将我们分开。
它如何将我们分开。
……
苦难不知何年结束,死亡随时而至。
它转眼将我们分开。
它如何将我们分开。
果然淘到了不少新鲜的货色。打算付账时,忽然脑中冒起一个念头,问,“那个殷之纯,是唱歌的还是演电影的?”
“唱歌的。”收银台后的店员正热火朝天地打着手机游戏。他抬手捂了捂鼻子,仰脸狠狠抛来一个不屑的眼白又立马埋头下去,意思似乎是“居然连他也不认识!”
按照店员的示意跑去金属摇滚专区去寻找那个男人的唱片,每张专辑封面都像那种欧美cult片的电影海报。裸露、血腥、畸形而且病态。一张专辑的封面是荒野里躺着一具男人的尸骸,三五只乌鸦绕着他盘旋不散,其中一只叼着半截指头。另一张是这样的,两个美丽的女人正在阖眸舌吻,一个黑色皮衣jù_rǔ丰臀,另一个白色蕾丝长裙身姿纤薄欲折。黑衣女人显然更为美艳动人,可迟傥的目光却长久停留在白衣女人的脸上,依稀眼熟,然却无法想起自己何时何地与之见过。
最后一张独入眼帘:不过是个遥远而模糊的侧面,只能看见封面里的男人全身光裸地坐在台阶上,在穿一只靴子。
身体削瘦,皮肤苍白,这应该就是殷之纯本尊了?
想象自己弯下腰,蹑手撩开一小丛树枝,猝然看见一只受伤的鹿。
它那么无瑕美丽,也那么慌悴失措,时间于对视间乍然停止——
恰是这种感觉。
撇开那种醉心于哥特文化的怪异氛围与斑斓大蝴蝶似的眼妆,迟傥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美丽超越性别,浑然无可挑剔。像一幅画、一帧相片、一件会令皮格马利翁神魂颠倒倾心相爱的雕像,就是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过很快他又自言自语地否定道:唱片封面定然少不了夸大其词的艺术加工,除非贿赂上帝,否则世上哪里会有这么美丽的面孔。
几乎从不听歌的男人在那些专辑面前犹豫不决,最后决定每张都买回去——反正谢罗彬提前支付了一笔钱以供自己作一番“自我收拾”。
接着他无可避免地注意到一个手插口袋徘徊于金属摇滚专区的年轻人——一副邻家大男孩的衣着打扮,色彩明艳的宽大连帽衫,头戴手绘了海盗与骷髅的棒球帽,造型夸张的超大红色耳麦挂在脖子上。因为帽檐压得很低而看不真切他的脸孔,留海很长,从帽檐边上溜出的绺绺头发乌黑柔软,依稀可见窄脸和削尖下颌,轮廓十分俊美,让人一眼即知这人长得相当不错。
“这男人的音乐就是一坨屎。”年轻人似乎也注意到了迟傥和他手中厚厚一叠殷之纯的专辑,似乎全不在意对方身上那股能呛死人的怪异味道,很是友善地冲其笑了笑,“如果你喜欢重金属,我有不少更好的推荐。”
“我不太懂音乐,”迟傥稍一摊手,落拓不羁的脸上一双眼眸却如篝火明亮,“但是我懂‘痛苦’。”
“痛苦?”颇似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膀,“这些无限风光的明星能有什么痛苦,全都是哗众取宠与无病呻吟。”
“不止是明星,很多普通人也习惯伪饰与表演自己的喜怒哀乐,还不如动物。不过这个殷之纯,他的痛苦却是真心实意的。”没有故意夸夸其谈,指了指手中的专辑,“这张专辑封面,你看他的眼睛,那是一种面临绝壁深渊才会有的痛苦。唯有一只即将被鹞吞食的蜥蜴,才会露出与之相似的眼神。”
“你是动物学家?”扫视了一眼男人手中的其它碟片,全是些枯燥乏味至无人问津的动物纪录片。比起会摇尾乞怜撒娇卖好的家宠,这个家伙似乎更喜欢不带温度与感情的爬行类。
这点让他觉得很有趣。
“不是,我是医生。”想了想,决定无伤大雅也无所必要地扯一个谎,“我是兽医。”
“你身上的气味作出了相同的回答。”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以一个很可爱的动作摸了摸鼻子,棒球帽男人笑了,“既然你说得言之凿凿,我也买一张好了。”
他拿起那张以殷之纯的半张正脸作为封面的专辑,掉头走向收银台。
迟傥一直注视着这个挺拔背影,最后看见那个人侧过头来对自己笑了笑,“再见,陌生人。”
※ ※ ※
年轻人出了音像店,拐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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