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旺,出来──”
宝乐一个激灵,从梦中醒来,一身的冷汗,全身骨头都在疼,只觉得身体里像是烧了一把火,烧光他所有的力气和神智。他挣扎著坐起来,转头看向窗外,天色已经亮了,眯眼缓了一会,他起床穿衣服。
手脚虚软,下楼梯的每一步像是在踩棉花,空气进入肺腑,是一阵要命的咳嗽,他很想躺床上休息,可是想归想,还是逼迫自己忽略掉身体需要休息的强烈信号,顶著寒冷出了门。
今天,该去那边接阿爸回来了!
几缕阳光从厚厚的云层里透出来,视线亮了很多,宝乐因为咳嗽而佝偻的身影在天地间格外的渺小。趁著停下来喘息的空档,他抬头望望天空,忽而露出一个要淡淡的微笑。
他不会想到,每前行一步,他的世界离粉碎又更近了一步……
(11鲜币)小舅 063 溺水
流水潺潺,蜿蜒的河水冒著薄薄的白气,清澈见底,河岸上蹲了一群叽叽喳喳的妇女,一边聊家常一边洗衣洗被。
此时的太阳已经升到头顶,宝乐穿了两件外套,热得里衣都被汗水给弄湿了,他不敢脱,感冒发烧不能吹风受寒的道理他是懂的。头顶有太阳的强光,底下有河水的粼粼波光,宝乐头晕目眩,汗津津的手挡在额前,忍著眩晕感一边咳一边徐徐前行。
“请问……”咳嗽声老远就惊扰到了那些妇女,等他开口问路就见她们的眼睛齐刷刷的都看著他,他压抑住咳嗽,再次发问,“我要去大梅家,请问她家离这还有多久?”
有人指了方向,好奇心驱使,又多嘴问道,“以前从来没见过你,你跟她是……”
旁边的人在嘀咕,会不会是大梅那个送走的大儿子?很快又有人否决了,她说她见过一次阳昱,虽然隔的年月有点久,可是模子总归是不会变的。
“这就奇怪了,大梅没有兄弟姐妹,人又泼辣,一年到头也没见有亲戚什麽的上门,不会是讨债的吧?”
说长道短是女人的天性,这一下子河岸就热闹了,一点不避讳宝乐。
这个说,“年前大奎不是输了好几百麽,大梅一手拎一把刀,硬是把大奎赶出去了,听说年三十都没让他进门。”
那个接著讲,“可不是,前几天还看到大奎,脸上一道道的,不就是指甲弄出来的,还遮遮掩掩说是猫抓的,啧啧……大梅下手太没轻重了,家里怎麽打,总要给男人留点面子,大奎摊上这麽个恶婆娘也够倒霉的。”
“他们两口子都不是什麽好货!”给宝乐指路的女人压低音量,神秘的说,“你们是不知内里,其实大奎在外面养了个小的,出去办货,一去就是大半个月,回来总说钱输光了,这话是哄大梅的,钱全给了外面吃软嘴的。”
大奎养小老婆,这可比什麽八卦都有嚼劲,一个个拉长了脖子,七嘴八舌生怕漏听了一句。农村的女人除了干农活,似乎就找不到别的乐趣了,宁愿停下手里的活也要先把别人家的破事给扒个干净。
“你们可得给我把嘴巴闭紧了,我答应我男人不跟别人讲的,万一传到大梅耳朵里,弄不好会出人命的。”其他人一个个都点头,指天许诺不讲出去,那女人才说道,“年前,我男人去隔壁县打听谷种的事儿……”
说的人绘声绘色,就像亲眼目睹一样,听的人比学生上课还认真,脑袋里开始描绘当时的场景,坚固记忆,至於为什麽要加深记忆,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她们的‘窃窃私语’,宝乐走出老远还能听到,他微微扯动唇角,无奈的笑笑。
估计要不了多久,当事人就会知道这个秘密了吧!
幸好,小昱没有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她抛弃了他,却因此造就了一个不一样的小昱。
越走脚步越沈重,他想起刚刚那人的话,跟大梅是什麽关系?
是啊,什麽关系呢?
在这个没有他位置的家里,他最多算是小昱名义上的小舅,事实上,他们是做尽一切亲密事的……爱人,算是爱人吧?小昱的母亲,虽然他不承认,可怎麽说她生下他,有生的恩情在,照这样算下来……不知为何,宝乐觉得荒诞滑稽,竟然呵呵的笑了起来。
甥舅,就得叫姐姐,那种关系就该喊她一声……越想越好笑,宝乐摇晃著蹲下去,笑得前俯後仰。笑点在哪里?他不知道,只是一味的笑,笑出一脸的泪,笑出满心的悲痛。
大梅杂货铺,坐落在河堤上,木头横过河面,在房子与马路之间搭成一座简易的桥,人踩上去能感觉到桥的颠簸。说是杂货铺也真的是很杂,货架上铺了一层的灰,上边凌散的摆了些香烟瓜子糖果之类的,瓜籽皮吐得到处都是,一个身形魁梧的女人一边扫边一边骂人。
宝乐站在马路边上,呛鼻的灰尘扑面而来,他咳得愈发厉害,捂著鼻子往後退,没有踏过去的勇气。
“看什麽看,要买东西就进来,问路去找别家。”大梅快言快语,见他傻站著不吱声,她小心眼的又补上一句,“借宿一晚五十,管住不管吃,先交钱後入住,这儿没有免费的……”
独一无二的大嗓门,宝乐认得出她是谁,他平缓了一下因咳嗽而发疼的喉咙,小声说,“我是来接阿爸回家的。”
大梅甩开竹枝做的大扫帚,胳膊横在胸前,眯起两只眼睛打量这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弟弟,“你就是宝乐?”
她的目光不带半点柔光,就像是在看砧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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