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法
上海郊外的普善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掩映在绿树丛荫之中,善男信女们知之者甚少。余温携徐展抵达时,门可罗雀,庙堂整饬,两边古柏森森,静极幽极,给人以涤荡出尘之感。
主持衍空和尚亲自出迎,合什作礼,说道:“一点灵光伴日落,万般尘世付浮云。余居士,好久不见。”
余温说道:“久亦不久,见亦不见,随念即超群,人事自纷纷。”
衍空会心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徐展忖道:“和尚很有高僧派头,老公更胜一筹。我在做梦么,捡了怎样一块至宝?”
大雄宝殿正中供着释迦牟尼金身,结跏趺坐,左手横置左足上,名为“定印”,表示禅定的意思;右手举于胸前,拇指、中指相捻成环状,其余各指舒散,名为“说法印”,表示佛说法的意思。左右各塑比丘像,年老的叫迦叶尊者,中年的叫阿难尊者,皆为释尊弟子。
进殿礼佛,一般要行跪拜敬香仪式,余温似无此意,仰视金身,问徐展:“你知道佛祖得道的故事吗?”
佛教东渡传到中国,开枝散叶,发扬光大,现已是国内第一大宗教,信众如云。徐展原本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爱妻惨死后,痛不欲生,为求心灵解脱,一面迷上nuè_liàn,一面寻找精神寄托,美国留学之时,上过几次天主教堂,最终觉的自己还是和佛教有缘,潜心学习,虽无多高的佛学修为,却也深知不少佛教典故。
“释尊感念人间苦难,立志找到解脱之道,二十九岁离家苦行,六年无果,于是来到伽耶城外菩提树下冥想。”徐展看了一眼衍空和尚,见他面相庄严,听得十分专心,殿上小沙弥也恭恭敬敬,态度虔诚,不禁油然而起一股神圣感,“七天七夜不吃不喝,孜孜不倦的探索,释尊恍然觉醒,大彻大悟,确信洞达人生痛苦的本源,得道成佛。”
余温点头,又问:“你相信这个故事是真实的吗?”
徐展愕然,料不到他有此一问。
衍空和尚说:“恭请余居士说法。”
余温说:“不敢当,当初钻研佛学时,想释尊不过是个普通人,六年苦行,形销骨毁,尼连禅河沐浴,只得牧女供养的乳糜,能恢复多少健康?菩提树下发宏愿,七天七夜不吃不喝,不活活饿死才怪。”
徐展无言以对,常人三天不喝水即死,七天不吃不喝还有命在,除非他不是人。
衍空说:“但凡伟人,世人夸大其词以尽其伟大,原属寻常。”
余温说:“那不是欺骗吗?佛有不打诳语之戒,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众生平等之说岂非放屁?”
公然在佛祖金身面前出言不逊,徐展和小沙弥脸色都不好看,衍空却不以为忤。
“和尚认为,不吃属真,释尊苦行起初每日一餐,渐渐的,七日一餐,耐饥能力是有的。”衍空含笑,“不喝嘛,他未必不带着随着水囊,偷喝时,无人知晓。”
余温莞尔,说道:“我也这么想,只是他的健康已经相当糟糕,菩提树下冥想,纵然只喝不吃,体内物质分解,血液中的血糖、糖元、脂肪、蛋白质等等,作为普通人,试问会发生什么状况?”
徐展接口道:“要么昏迷,要么产生幻觉。”
心中一动,骇然道:“余哥,你是说释尊在幻觉中发明佛学?!”
余温说:“德国化学家库勒在做梦中意识到苯是环状的,释尊在幻觉中看到人生痛苦本源,有何不可?佛学依然非凡,依然伟大!但所谓三千大千世界,须弥山盛景,我是不信的。”
衍空说:“居士崇尚佛学,不信佛教。”
余温说:“不错,宗教有一个特点:造神。释尊本是智者,佛为智慧意,却因为宗教的造神运动而成虚无缥缈的偶像。世人都只看他好的一面,谁叫他是成功者?如果没成功呢,一生苦行,什么都没悟到,郁郁而终,他的那些黑历史——作为丈夫和父亲,抛妻弃子;作为王族血脉,不管百姓的衣食寒暖,世人又怎么看?”
徐展苦笑:“成败论英雄。”
余温说:“佛是有智慧的人,有佛性,也有人性。”
顿了一顿,意味深长地看着徐展,“没有人性就没有痛苦,没有痛苦就没有解脱,没有解脱何来佛性?”
徐展忽然一惊,思道:“他这话好像有所指,难道知道我的过去?”
衍空赞道:“居士妙论,佛也曾痛苦。”
“是的,也曾痛苦。”余温的眸子闪现出奇异光芒。
大雄宝殿释尊金身背后,供奉三大士像,是为文殊、普贤、观音。余温略略驻足,走向后殿,进入一间不起眼的小庵堂。方寸之地,供着一尊造型诡异的佛。男女两身,男者盘腿而坐,右腿弯度较大,左腿弯度较小,曲于右腿之内;女者面向男者,双腿张开,坐在男者的左腿上。两身四臂相拥,胸脯紧紧相贴,作交合状。
徐展原以为自己看错,仔细一观,没错,是欢喜佛。
这里怎么会供奉欢喜佛?藏传佛教密宗的本尊神,是密宗独有的崇拜偶像,几乎不在汉地佛教寺庙出现。
“喜欢吗?”余温问。
徐展尴尬。
“我很喜欢。”余温轻声说,牵起他的手,旁若无人。
衍空和尚视而不见。普善寺有两个大檀越,余温和墨琰,两人的捐助金额高达千万。欢喜佛原是他代余温供奉的,余温的来意他也清楚,默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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