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谢绝了众亲戚们的热情挽留,江晚樵终于在盛夏之际踏上归程的返途,然而,尚在驿道上扬鞭驰骋的他并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里,正有一场出乎意料的变故,等待着他。
远远的已能瞧见城门口,江晚樵一行终于放慢了速度,任凭马儿在官道上颠颠地踱步。
“终于到家了。”江晚樵一手在额上搭了个凉棚,看着远处巍峨肃杀的城门,不由感慨。
身旁的侍从们也一扫旅途的疲惫,欢快道:“可不是,想想还是第一次离京这么久,当真想得慌。”
另一人打趣道:“范三,我看你不是想京城,是想你家小娥了吧!”
范三和厨娘小娥之间的情愫算是下人间公开的秘密,平日里你送我盒胭脂,我还你个荷包,郎有情妾有意,暗渡陈仓已久,大家虽然心里清楚,平日里倒也不怎么多嘴。然而此刻众人心里高兴,也顾不上当家的在此,纷纷拿起此事凑趣,引得一乐。
“少,少胡说了,我什么时候想她了!”事主面红耳赤地争辩。
“哈哈,还说没想,动不动就把你那帕子拿出来看,生怕全天下人不知道似的,哎哟范三,不是我说,帕子就是帕子,你再看它也变不成块金砖呐!”
“怕是在人家心里,那手帕比金砖都值钱!”
“我说范三,你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人家姑娘愿意跟你可不容易,不如这次回去就去跟老爷求个恩典,成全你们一桩没事?”
“是啊是啊!兄弟们都等着喝你喜酒呢!”
“哈哈,到时候兄弟们随份子,你可别嫌少!”
范三终于被说得禁不住了,所幸扯开面皮大声道:“是就是了!我范三敢做还不敢当吗?我,我,只要少爷同意,我就敢娶!”
说着又怯生生地敲了眼走在前面的当家人。
江晚樵一直含笑听着后面人的胡闹,却不发一语,照理说下人们是不该暗通款曲的,碰到死板的,棒打鸳鸯也是常事,然而他却不是个不懂变通的主子,知道此时若不顺应民意只会徒增埋怨,适时开恩更能收买人心,便也笑道:“那我回去可要备份大礼了。”
众人一听顿时哄闹起来,纷纷恭贺大喜,更有想得远的都开始谋策该怎么闹洞房了。
范三红着脸连连向江晚樵道谢:“谢少爷,谢少爷!”
江晚樵不参与后头的热闹,只孤身一人静静前行,一到出神的时候,他便不由自主地摸向腰间悬挂着的玉佩,触手温润,恰如一直以来的,他。
不知,他病可大好了。
不知,他气消了没有。
不知,他还有没有机会亲口向他解释。
手指顺着玉石的纹理,一寸寸地摸过去,江晚樵蓦地笑了,是了,都到家门口了,怎的还近乡情怯似的,倒不像自己一直以来的作风,只要他有情,他有意,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没什么可怕的。
回到府里,已是暮色四起之时,父亲已热好了饭菜在家中等待多时,许久未见的父子在饭桌上热热闹闹地谈话,说起宁州的一些趣闻,两人不禁哈哈大笑,
“唉,说起来,此次回宁州,风土民情没领略多少,酒倒是喝了一肚子回来。”江晚樵颇有些无奈。
“听说我尚未成亲,那些七大姑八大姨更是轮番把女儿往我屋里塞,那架势,可真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你就没一个满意的?”江父饶有兴致地问。
“爹!”
“是了是了,我儿子可得正正经经地找个京城大家的女儿,那旁门小户还倒贴上门的你定是看不上眼。”
京城大户……那不现成的就有一家么,至于倒贴上门嘛……嘿嘿。
“晚樵,吃个饭你傻笑什么?”
“呃,没事,没事。”
被父亲逼着在家休整了两日,江晚樵终于忍不住了。
这日上午,江晚樵将自己收拾齐整正准备出发,却在门口碰上也正欲出门的江父。
看着父亲穿着一身平日没怎么见过的白衣,江晚樵颇有些奇怪。
“爹,你这是要去哪?”
“正好,你也准备出门,那便同我一起去吧。”
“去哪啊这是?”我还有正经事要做呢。
江父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奇怪。
“玉茶居陆府。”
江晚樵心里“咯噔”一声。
江父又看了他一眼。
“陆晋则死了,你不知道么。”
江晚樵似乎感觉一盆凉水兜头泼下。
踏进陆府,所到之处一片凄凉。
正厅里,前来吊谒之人正排着队上香,并向死者家属表达慰问。
江晚樵一眼瞧到那人,便觉一股酸涩轰然涌上心头。
可心里再怎么疼,眼睛也离不开。
“唉,陆公子节哀顺便,切莫悲伤过度啊!”
“是,谢世伯关心。”陆其双静静地跪在那,弯腰答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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