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大、大哥!”一声“国公”如雷贯耳,眸中的血腥煞气一刹褪了干净,温大将军煞然住手——一口真气冷不防逆行而下,更逼得酒劲直冲头顶,登时就令他眼冒金星,两脚虚浮。左摇右晃两下,居然朝那侍卫挪步走去,眼里迷迷瞪瞪,嘴里喃喃呓语:“大哥……你若、若不快意……我定再不见他……”
“羽徵但是胡闹……你莫气我……”见得温大将军醉得真假不辨六亲不认,不顾八尺男儿堂堂仪表,竟似稚子一般将脸埋向了身前男子的肩头,李谦不禁一阵哑然失笑,而那被错认为温商尧的侍卫更是脸色煞白,吐纳不敢作声。
借着这短短空隙,李谦伸手去扶地上的秦允,谄笑地说道:“秦大人,英雄男儿为红颜美人斗气争胜自是寻常,这区区小事就莫向国公与秦老将军提了……”
可秦允眼珠爆瞪,一眨不眨,一动不动。李谦以手探向他的鼻息,忽而面色如土,大叫道:“坏了!这下坏了!”
已经绝气了。
☆、22、尊前忽听当时曲(下)
简寿一接皇帝传召自己入京的圣旨,便知此行不妙。可想到如若称病不去,只怕更要坐实谋变之名,好让他日温商尧师出有名地削藩。蜀中大将鲁立达请旨带兵同行,简寿忙叱其不分轻重。思来想去,只带着献给太皇太后与皇帝的贺礼,轻装简从地奉旨入京。
他早在京里安插了细作,自忖有法子安然脱身。
别个为太后贺寿而来的藩王不明就里,只道是天赐良机,可以亲近即将亲政的小皇帝。而杞昭也想借机笼络这些沾了亲故的叔王们,好为日后肃清外戚做好准备。
待那票莺莺扰扰的温姓女眷离了皇宫,少年天子便亲自设邀,邀暂居京中的藩王与自己同去围猎。
温大将军懒与这班姓简的酒囊饭袋追逐鏖猎,倒正中杞昭下怀。围捕箭射自然少不了骏马飞腾,淮王简奕极善溜须拍马,早觅得一匹宝马准备呈给皇帝。
那马蹄骨坚硬,蹄筋贲张,毛色白中泛金光灿夺目,姿态更是展胸挺肩不可一世。
杞昭得了宝马自然欣喜万分,顾不得左右劝阻立马踏镫而上——谁知那马性子竟是极烈,还未等背上的少年天子坐得踏实,便撒开四蹄,直往悬崖峭壁处狂奔而去。眼见小皇帝一骑绝尘,将那随行一众朱袍鹖尾的武职卫戍一个个都抛落了海远。秦开赶忙于他身后振鞭追赶,可前者奔走如飞,哪里又追赶得上。
悬崖愈来愈近,杞昭制不住这匹驰骋无疆的烈马,慌得回头大喊:“温商尧,救我!”这一回头方才想起:这几日那人旧创复发,根本不在这随行的众人里。说不清是恐慌、失望还是黯然,手中的牵索猝然绷断,少年天子也随着那遽然一跌的心绪摔落马下。
杞昭摔下马后,滚出数丈有余,直觉全身的骨头都被山里的奇岩倔石磕散了架,哼哼唧唧再爬不起来。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好片刻,秦开方才率众而至。一见自己的发小亲随,龙袍少年当即痛斥出声:“你这护驾不力的无用奴才!若是他在朕的身旁,朕才不会受伤!”
秦开俯身去扶他,心头也觉委屈,不免窃声嘀咕:早跟你说了这马性烈难驯,你非不听,而今摔成这样又怨别人。
杞昭冲他挥了挥手中的马策,板起脸道:“你嘀嘀咕咕是说什么?”
“皇上适才言及的那个‘他’,可是……温商尧?”
原就一身伤痛哪里都疼,听了这个名字更是羞怒一并而起,本来挥手扬鞭只是虚张声势,这一记便结结实实打在了少年的屁股上。“朕什么时候提过那人的名字了?!朕说的那个‘他’……那个‘他’是你的叔父秦时如老将军!”浑似不解气般又拿马策捅了捅少年的胳膊,面红耳赤地辩道:“朕一直听闻,当年朕尚在襁褓之中却被军中的羌人细作掳了去,可是秦将军不惧生死,带领一队骑兵杀入敌营,将朕救了回来!若非惦记此番恩德,就你这总爱自作聪明的榆木脑袋,朕早杀你千回——”
不知哪里来的一股钻心之疼倏然泼了他满眼浓墨,耳畔一阵似为疾风扫过的轰鸣,一时竟已人事不知。
“娘,难受……”
周遭一片不见五指的黑,万物无声,唯有风声猎猎作响。
“娘,昭儿羡慕七哥……宫里好冷清,父皇与贵妃娘娘都宠他护他,唯独昭儿无人理睬……娘,昭儿难受……”
“这么烫?”温商尧以指背探视着杞昭的额角温度,微微蹙起了眉。
听见这个他曾拼死救来的小娃娃梦中哭唤娘亲,不免又教他忆起,自己于宫中再见到他时已是五年之后。
年幼的八皇子无人管束地在宫中乱跑,一不留神竟从后宫跑去了天子问政的玄武殿,嘴里嘀嘀咕咕不知念些什么,手里还拿着一根燃过的松枝在地上涂画。
“朕这儿子竟是傻的!”瞧见独自蹲身玩耍于殿上的杞昭,肃宗扬手一指,与左右笑起,“竟能在朕的朝堂之上闷头玩耍,这般痴顽,哪像是流着朕的血!”满朝文武循声复议天子,知道肃宗格外宠爱七皇子,便又大加夸许杞晗一番。唯独同立于朝堂的温商尧朝那懵懂孩子投去一眼,又挪开眼眸淡淡笑道,“八皇子小小年纪便能这般心境恬静,遇事沉稳,实有陛下运筹帷幄,奄掌天下之风。”
“爱卿之言……似也有道理!”一听天子之言,百官便又倒过口风夸赞起了杞昭。
待退朝时杞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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