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臭气熏天,他却无暇在乎。因为过一会,那种可怕饥饿感就会来了。
修行之人早已辟谷,过去他从未感受到这般猛烈的饥饿,像是不吞吃点什么就会死掉一般。通常这种时候,外头那个红衣傀儡会给他带来各种活食。活食飞禽走兽都有,当中还有些开了智再过几百年就能修炼成妖,他就撕开它们的胸膛,吃掉热乎乎的心肝,再喝掉心头的热血。最初他只觉得生的血肉难以下咽,到后来,他就渐渐地觉不出是如何滋味,麻木地靠进食获取片刻餍足。
吞吃血肉是最低劣的手段,却也是每个自愿堕落成魔的人都要经历的,他不过是做了他该做的。这一日日的进食下来,他身上魔性渐长,几次到后院里去打水洗掉一身污浊时,能看到水面倒影里那个人眼里血一样的凶光闪烁。
天亮后约莫半刻,城中来的东西就到了。叶惟远想要像往常一样去迎接,可今日来此处登门拜访的木头机甲和以往的不太一样——喉舌机簧里藏的不再是那奇诡的丹药而是一句话。
“来见我。”
听起来那魔物已迫不及待亲眼看看自己收留了个怎样的玩意。
叶惟远两手空空就出了自己栖身的破旧院落。这是他来到这里后第一次仔细见过这里的一切:文赣城原本应是某个小国的国都,不知怎的里边的原住民都不翼而飞,留下这么个空壳子凭空出现在了极北雪原的地底深处,成了传言中魔域的真身。
伤愈后他的警觉性又回来了。察觉到前方有东西,他转身躲进了一处应该是酒楼的地方,破旧的纸糊灯笼在风中飘摇,刚好遮住了他的身形。
过了会儿,几个游荡在城中的傀儡人嬉笑着穿过前方道路,去了另一个方向。到那拖沓的脚步声彻底听不到了,他才从藏身的地方出来,继续往前去。
文赣城其实也不大,没一会他就到了那魔物盘踞的宫殿前头。经过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风吹雨淋,那宫殿破落得厉害,石柱屋檐上的彩绘都已褪色,留下斑驳痕迹,只有那高大的轮廓可以看出往日坐落城中俯瞰八方的威风气派。
宫门大开无人把守,于是他就这样走了进去。进到宫殿内部,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只觉得这儿要比其他地方热一些,越往里走这感觉就越盛。
里边的摆设保存得倒是要比外头好,依稀能勾勒出往日皇室们糜烂的生活。到了最靠近那魔物的地方,那些古怪的人偶反倒销声匿迹。叶惟远循着空气中浓郁的魔气而去,慢慢就偏离通往正厅的道路,来到了地宫的入口。
叶惟远就知道这宫殿远比它看起来要宏大。他曾在书中读过,胡杨生于极旱荒漠,生活在那里的人们为了躲避风沙,经常将房屋建在地底。
地底的热度隔着层东西都要把人烤到融化。叶惟远伸手门上握住滚烫的铜环,想要一探究竟。这时他留意到门上似乎画了点什么,只是颜料早已在高温下褪去了原本的颜色,只能看出是个轮廓有点像人的怪物。
他低下头,手上用力往外拉那铜环,变化也就在此刻发生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除他以外的活物,却是在这种一触即发的场合。
画中的线条轮廓变得清晰起来:原来那怪物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白蛇。画中细节栩栩如生,像是活物一般……他定睛一看,发现一切不是自己的错觉,而是那画真的活了起来。
蛇尾缓慢蠕动,赤裸半身上畸形的手臂活动着,因为用力肌肉鼓起一小块,似乎是在努力挣脱某种束缚。
最先脱离出来的是一张脸。死白的皮肤上生着珍珠一样泛起微光的细小鳞片,杂乱的白发被随便束在了脑后,没有眼睑无法闭合的眼睛里赤红的竖瞳冷冷地盯紧了眼前的不速之客。忽略掉它张口时尖锐的毒牙和非人的蛇信,叶惟远要说,他一定在何处见过这张脸。
“止步。”
那怪物口吐人言,音调语速听起来和普通人无异。
然后是脖子和两只指爪尖利的手。那怪物两手撑在门板上,努力让自己蛇形的下半身离开画的束缚。
叶惟远冷眼打量着它。以人来说,这张脸看起来意外的年轻,可它作为这扇门后东西的守护者,早已不知存在了多少年。
“下边不是你该看的东西,主人在另一边等你,回去。”
“如果我说不呢?”
叶惟远把它的警告视若无物,仍然固执地想要向前。
“那就……得罪了。”
·
叶惟远佩了许多年的错金直刀在杀叶高岑时就落下了,路上随手得来的那把毁在了红衣傀儡身上,此时完全称得上是手无寸铁,想不出要如何应对这人首蛇身的怪物。
缠斗中,他一时不慎挂了彩,血沿着脸颊上的口子流下来,落地地上。那怪物同样没讨到多少好处——他将气劲凝成风刃,刺进了它的鳞片里面。
被血腥气和痛楚激发出骨子里凶性的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尾巴重重地拍打着地板,掀起大片浮尘。叶惟远警觉地退后一步,但那怪物比他更快,庞大的身躯一晃就到了他面前,一尾巴抽在他膝弯,使得他失去平衡向前倒去。
眼见怪物的尖爪离叶惟远心口只有不到一寸,它像是察觉到什么,硬生生停了下来。
“年轻人,你姓甚名谁?”它咆哮着,声音已不复最初的清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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