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重,可是何爷爷来了?”虽被撞了一下,却也不是很疼。少年一个翻身爬起来,摸索着拉住皇帝衣袖,心中亦有一番惊喜。不过,九龄公不是与凌太阁之间有些不合,之前在穷庐曾听他老人家说誓不入京的么?
褚云重将宗赫扶起来,取过一个鹅羽靠枕命他躺着,亲昵地揉揉少年的脸颊,几天来第一次露出笑容,温言道:“九龄公既肯来,你的病眼看就有指望!乖乖躺着,我与九龄公有事相商。”
“我也去!”宗赫当时在穷庐得蒙何九龄救治,一老一少,脾气倒也甚是相投。如今既是听了他来,如何不欢喜,当下便一掀春被,摸索挣扎着便要下床。
“不准。”褚云重声音略略严厉,重将少年按回床上,方又温言道:“且等片刻,过一时,我与九龄公自会一起来看你。”说罢,便随着孟驰匆匆往后堂去了。
这样神秘,倒让宗赫心中好奇,皇帝与何公要商量些什么非得瞒着自己呢?于是轻唤一声:“阿蛮?”
“婢女在。”一直在旁伺候的阿蛮忙上来接住少年伸出来的手,悄声道:“侍郎可是想去瞧瞧那位何九龄公?”
“走,我们悄悄的,别让陛下知道。”宗赫让阿蛮取了柄竹骨伞,出了风弄轩向右转绕到后院子,打着伞蹲在凌霄堂墙下,偷偷听褚云重与何九龄说什么悄悄话。
凌霄堂因没人住着,屋后的砖墙都有些斑驳,薜萝牵牛藤藤蔓蔓的挂了一墙,倒似一道绿葱碧绿的瀑布流泄而下。装着玻璃片子的窗棂被滴嗒嗒的檐下雨帘打得湿透,有一只瑟瑟发抖的蜘蛛踯躅着爬过被雨水冲残了的蜘蛛网,一阵并不太大的风吹来,立刻将那可怜的小东西吹得无影无踪。
阿蛮胆子大,趴着墙往屋里头瞧了一眼,只见皇帝正与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正坐在正厅喝茶叙话,只是声音小听不真切。仗着这密密的雨声掩盖了他们的行迹,丫头正要将那窗子推开了些,却见侍立在皇帝身旁的孟驰正往这儿瞟了一眼,吓得她一缩,只好老老实实的蹲了回去。
宗赫将耳朵贴在墙边,倒还能听到里头的声气,便向阿蛮打了个手势,让她安静候着。
“陛下当真决定开启地宫?”
“如若不然,你又怎肯回京。只不知年代久远,这地宫之物……”
“彼在‘深海’,不受侵蚀。只是陛下所求之事,虽只须占用小小一个仓室,但地宫整处都需‘出海’,事后,又须重新‘入海’,如此折腾到底会损耗能源。地宫开启一次便少一分未来之机,陛下确定下好决心了么……”
“我只想知道,世显的眼疾,能否有把握在地宫治愈?”
“只要世显神经未损,老夫便有七八分把握。只是这主刀之人你需另择他人,毕竟老头子我快八十了,虽说外科手术还能勉力为之,但颅内手术这等精细的事,怕是伺候不来啦……”
里头皇帝又低声说了句什么,宗赫却没能听清,前头说地宫什么的,虽是听得清爽,却也是云里雾里的,并不解其中之意,只隐约觉得皇帝是为自己治病的事儿正有些为难。
这时,里头又传来老者十分爽朗的“哈哈”笑声:“云重贤侄,有你的!走,带我去看看你的宝贝侍郎去!”
听得这一句,宗赫和阿蛮都唬了一跳,忙跌跌撞撞的拉着手冲回风弄轩,堪堪在床上躺下来,皇帝与何九龄已是进了厅堂。
“何爷爷!”宗赫机灵的一个翻身,故作刚从床上起来,摸索着便要走过来。褚云重忙双手搂住他,抱着在薰笼上坐了,温言道:“九龄公知道你双目失明,特地从玉犀谷赶来为你治病。”
宗赫刚才听得一头雾水,便趁机问道:“何爷爷,你看我的眼睛还有救么?”
何九龄便俯身过来,拨开少年头发,查看了一下他脑后伤势,又抬起他下颌,对着屏风上挂着的明角挂灯,凑着亮儿细细看了看他的眼瞳,方抚须笑道:“有救有救!不过,那治病的地方却是皇家禁地。你这娃儿福气大,陛下为了治你眼睛愿意重启禁地,只是,这事万万不可泄露出去,否则会带来无穷祸事,你可明白?”
想必,便是那“地宫”?!宗赫愈发觉得那处神秘,便试探着问褚云重:“云重,那是什么地方?”
褚云重却只微微一笑,“明儿去了,你自然知道。”
12. 设陷曼陀罗
宝文宫,博物院。
三月里的天气,正是霪雨霏霏,多无晴日。宝文宫博物院前那几株梨树,本已长了一树的花苞,星星点点如翠绿叶中积着簇簇白雪,煞是好看。这两日细雨一打,倒似美人含烟带泪,在若有似无的风中颤颤魏魏低垂着臻首,好一副不胜娇柔的清丽之姿。
今日博物院中是一堂商朝地理概述的大课,因主讲的正是前几日才回宫的谢仲麟,是以挤挤挨挨的来了六、七十个太学生听他的课。后阁的侍郎们也不敢不给面子,亦坐在堂后的雅座随班听讲,只季莲生不用买他的账,并未到场。
听谢宣奉的课其实并不容易,这人太过峻烈无情,授起课来既不温柔,也无耐心,若是提问答不上来,手中的鞭子立马便招呼上来,便是后阁侍郎,也毫不留情面。因此大伙儿都打点着万分精神,反倒比上太学里一众少傅、教授、太常的课还要认真些。
傅川三月初着了凉,一直咳嗽着,这两天虽已有些好转,但还是恹恹的一直没精神。本待还要再请几日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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