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低头便会连自我都失去。
对方终于在长久的折磨中逐渐失去耐心,他们发挥着人类的所有想象力,在不破坏他的肢体的完整的前提下,反复地让他体验着绝望的痛苦。他的精神无数次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他们要他崩溃,要他低头。
逐渐的,到了后来,他们也迷失了本来的目的,只是想要折磨他,寻找**的极限是如此有趣的命题,若是他过早的崩溃,反而会令他们失去快乐。
但是对他而言,这些都毫无意义。在漫长的痛苦中,思考已经变成了空白。
只余下一个字——不!
没有挣扎,没有反抗,也没有关于脱逃的计划,在超越**和精神的承受极限的频率和痛苦面前,他的整个思考都只因为一个字支撑着。
不!
“想求我了吗?”
“不!”
“求我宽恕你!”
“不!”
“求我!”
“不!”
渐渐地,痛苦和身体达成了某种和谐,他全身的神经都在不受控制的折磨中变成了别人的东西,无法呼喊,呼吸带着苟延残喘的绝望。在涉死前夕的休息时,他只能静静地躺在金属的手术台上,期待死亡的降临。
已经不需要束缚带了。
他全身的肌肉和神经都失去了关联,各种说不出名字的精神制剂彻底摧残了他的意志,虽然他的肢体并没有受伤,但是废掉了,整个人都废掉了,从精神领域被打垮了。
于是,更加恶毒的游戏开始了。
他们转为他注射各种营养剂和调整剂。这是个以折磨他却不让他死去为最高目标的游戏,每当他奄奄一息将要死亡的时候,他们便会毫不吝啬地给予他最好的药物、最好的服务,务必让他的身体恢复到正常状态,而后进行下一轮的折磨。
整个游戏到底持续了多久,已经想不起来了……
只记得到最后,他的肢体虽然还是完整的,但皮肤下的东西却都已经彻底的溃烂了。他的身上没有一点儿伤痕,可鲜血和腐肉的味道还是无法控制地从他皮肤下面渗出来,他的皮肤呈现可怕的紫黑,仿佛里面的血肉都被弄碎了,只留了个人形,凄惨地躺在那里。
他静静地躺在手术台上,空洞的眼睛看着天花板,最后一次呼出游移不定的气息……
李萧忆惊讶地看着李韶成,他此刻的每一寸改变都让人揪心。
仿佛正在和看不见的敌人作战一般,他面色僵硬的站在空旷的房间中央,手指抚摸着空荡荡的床。
这是一张金属床,银白色的金属制成的床,坚韧度超乎想象。但比它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上面的痕迹。因为太多太多的血迹和冷汗,竟然凝结了一个人形,淡色的人形。
他知道这是谁的痕迹,无数次在记忆中回现的背影,即使不够清晰他也能一眼认出。
他的手发抖了,他不敢看李韶成,他害怕自己的表情会将他推进更深的痛苦之中。
但李韶成却笑了。
仿佛恶魔般,撕裂成新月形的笑容,毫无优雅可言的笑容。
“原来我失去的记忆就在这里!”
“是的,你失去的记忆就在这里。你听见了它们痛苦的呼喊吗?它们正渴望回到你的怀抱里。来吧,闭上你的眼,取回你的东西。”
波尔得意地笑着,对即将上演的绝望充满期待的他,得意地笑着。
李韶成在犹豫,手指刺进了掌心,鲜血滴落在地,在这个苍白的空间,血的红色竟成了最耀眼的颜色。
波尔感知到他的矛盾,开始了快乐的演讲。
“……你是死亡屋有史以来最重要的客人。在你之后我再也没有得到如此至高的享受。我找了无数的人重复你的实验,但是很可惜,它们都太平庸了。很少有人能超过三天不崩溃。你也知道,对我而言,屈服毫无价值。于是我把它们都杀死了,把它们的身体切成一块块,塞进石磨里面,碾磨成碎片。就像你们刚才看到的那样。”
说到这里,波尔不忘深情地补充一句:“石磨是个伟大的发明。”
因为他的话想到不久前看到的肢体碎片的李萧忆,顿感一阵恶心涌上,险些又要呕吐了。
李韶成倒是镇定地拿出波尔想要的黑暗圣经,放在地上。
“东西就在这里,你敢来拿吗?”
“比起圣经,我更担心你的状态。忍得很痛苦吧,即使换了身体,创伤后应激障碍(注)也不能痊愈的。更何况重回到现场,又看见了那么血腥的画面,你——还能撑得住吗!”
“闭嘴!”
但是他的身体确实在颤抖,他的手指再一次抠进掌心,鲜血不断地流出来。
李萧忆的心也因此提到了喉咙口。
“……我很怀念那时候,你的面容带着冰冷的拒绝,让我迷惑。我甚至在想,我想要的是什么,是你的身体,还是你的屈服?或者我只是迷上了你说‘不’的时候的倔强。我爱着你,像爱父亲一样爱着你,爱着你拒绝的痛苦……啊,那美丽的时光……令我颤抖的美……”
“住口!”
“住口!让他住口!”
崩溃了,以理智承受不住的重量压下,终于,崩溃了……
小壁灯泛着淡淡的暗黄,在这个比苍白更寒冷的地方,李韶成缓缓地睁开眼睛。
李萧忆的头就在他的胳膊处,他已经睡着了,因为等待和劳累。
李韶成动了一□体,全身都被绑住,牢牢地绑在金属台上,就像过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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