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冥打断他:「神冥教与当年之事有何关联?」
因为当日柳冥在风天翼身边非常低调,且一直戴着面纱,安肃武并未留意到他,因而也不知晓他当时是与神冥教主在一起。此时听他一问,道:「并没什么关系。想来那神冥教主只是一时好奇才参与此事,算他倒霉。」
柳冥听他语气轻描淡写,知道他对那些被意外牵连进来的人并没有任何同情心。为了杀死几个旧日仇人,引来无数人跟着一起陪葬并不稀奇。柳冥出身皇室,也不会对此特别惋惜,只是他毕竟与风天翼有过肌肤之亲,且风天翼对他还算不错,不免心中叹息一二而已。
安肃武见柳冥不说话,以为他心软,不由轻笑道:「明弟是在同情那些人?」
柳冥淡淡道:「觊觎我卫国宝藏之人,皆是贪婪之辈,是福是祸都是咎由自取。」
安肃武拍掌:「说得好!这才是我的明弟!为上位者,不该有任何怜悯软弱之心。」
柳冥冷笑:「孤一贯铁石心肠,你该早有体会。他日可别后悔。」
安肃武看着他,脸上闪过一丝狂热的光芒,虎眸星亮,彷佛发下誓言一般,轻声道:「本王绝不后悔。」
他的心,越来越热了。只要看着眼前这个冰冷的少年,就觉得全身的血液彷佛都要沸腾起来一般。
柳冥并不知道安肃武对自己的感情在慢慢变质。
安肃武是个很骄傲、很偏激的人,他少年时立下志愿辅佐卫太子,便不会轻易改变,所以这些年来费尽千辛万苦,在查出当年卫成王之死与灵隐谷有关后,便布下种种陷阱,终于找到接近柳逸舟的机会。
事实并不像他告诉柳冥的那般巧合和无意。实际上他早已查到柳逸舟的身分,当年也是刻意接近,以结交之名将柳逸舟诓骗到自己的王府。而且他与柳逸舟并不能说是「两情相悦」。一个心怀不轨,一个却是在不知不觉中被下了「情种」。
这「情种」非常神奇,是瑞王早年从蜀地那里得来的一种近似于「蛊」的东西,把它当做暗香悄悄点燃,常闻此香者就会慢慢对当时与他接触最多的人产生情愫。
那时瑞王刻意伪装得与柳逸舟性情相投的样子,每日与他形影不离。柳逸舟并非轻易信任他人之人,但受「情种」的影响,渐渐便将安肃武当做知己,甚至晚上抵足而眠。加上安肃武的刻意引导和诱惑,最终情不自禁地爱上了他。
这个手段十分卑鄙,安肃武自然不会告诉柳冥。
柳冥随着安肃武走进昔日的卫国旧宫。这里已经破败不堪,多年来无人居住。由于流传这里闹鬼,因此附近都已荒芜了。芜城的新城墙也东移了十几里。
「我们要住在这里吗?」柳冥心里不太舒服。
他并不想回到这里,虽然皇宫早已面无全非,倒塌颓废,但对出生于此地的他来说,却仍然熟悉非常。
童年那尊贵而无忧的生活早已离他远去,他并不想回忆起来。
安肃武道:「你不喜欢吗?」
柳冥没有说话。
安肃武轻轻一笑:「这里的建筑物基本上都在当年的大火中焚毁,只有后面的飞鸿殿还能勉强住人。那里离主殿很远,所以才逃过一劫。今晚我们就在那里过夜。」
柳冥在一片废墟中闲庭信步般地走着。他穿着一身白色的旧卫服装,宽大的袖口和紧收的腰身,以及下面随着脚步轻轻摆动的鱼麟垂摆,让他有一种飘然欲仙的公子fēng_liú。只是此时天色黄昏,他黑发白衣,面无表情地走在昔日旧宫之中,不由有种诡异的幽惧之感。若是胆小的人看了,怕会以为这里真的闹鬼。
「这里原是昭阳殿。」柳冥指着一片倒塌的废殿,语气平静无波:「是母后昔日的居所。」
瑞王一直跟在他身后观察着他的反应,闻言便道:「你是否要过去看看?也许还能找到成王后的遗物。」
他原以为提起卫王后,柳冥定会有所动摇和软化,谁知柳冥却嗤地一笑,冷冷道:「这里还有什么会剩下?就算留下些东西,难道孤要以那些残破低贱之物来祭怀母后不成?」
瑞王一时不知该如何接口,只是看着柳冥的眼神更加明亮。
这般孤傲决绝、彷若站在天顶俯视众生如蝼蚁的神明。这才是让他心驰动摇之人啊!
来到飞鸿殿,这里勉强还保留着十几年前的原样。只是殿宇也早已破落不堪。
刚才白净云已经先行派人过来收拾了一番,当柳冥和安肃武踏进殿里的时候,里面已经簇新一团,点着熏香、摆着屏风,燃着明亮的烛火,彷佛便与当年一样,甚至还有几个旧卫宫女打扮的侍女站在一旁服侍。
安肃武是故意的。他要让柳冥回忆起当年的尊荣,重燃复国的火焰。
奈何柳冥睫毛微垂,清秀的脸上一片寡淡,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不过如果他是让人一看即透的人,那也不是从小被卫成王捧在手心里悉心教导的卫太子了。
在众星捧月的服侍中,柳冥安然若素地吃了晚饭,淡淡道:「孤要休息了,你们都退下吧。瑞王,你也跪安吧。」既然安肃武喜欢玩回忆的把戏,他便顺着他了。
安肃武微微一笑,一挥手,那些服侍的「宫女」们都退了出去。
柳冥见他留了下来,心中升起一丝警惕,眉宇微蹙,冷嘲地撇了撇嘴。口口声声劝自己复国,却连一丝太子的权力都不赋予,说白了就是想让他当个傀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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