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感觉到他周身气息变化,微微有些惊讶:“没想到这惊魂卷还是一处修炼圣地,不过进来一日,你竟便要升入大乘期了。”
“是么?”凌容与一笑,“可依我看来,修炼圣地另有所在。”
“在哪?”
“欢喜天。”
“……”
山河惊魂卷中越往深处而行,所见的大战也就越年代久远,如同时光回溯一般。入卷第一日,两人已走过了七界峰大战,再次看见了菩提灵界的灭亡,只是这一次他们只能如同幽灵一般,静立旁观,插不了手,眼睁睁看着历史上的六界峰军队打破了菩提灵界的封印,以圣人黄黎之死为借口发起攻击,一场大战死伤无数,最后阿和华和阿苏夜双双自爆元丹,玉石俱焚,所有人都化作了飞沙。
顾怀阖目静静盘坐在黄沙千里,荒凉寂灭的废墟之上,脑中飞速地闪过了幻境中他们最后释怀的面容,一种重如千钧的沉重感落在他心上,好似整个菩提灵界不是在他眼前,而是在他心中倾塌,一时间他仿佛也变成了一粒沙,落在乾坤之间,艰难却沉稳地停了下来。渐渐地更多的沙落了下来,慢慢积满了整颗心脏,什么魔气戾气,都被挤压得不知所踪,只剩下真实而残忍的现实,以及一切归于虚无之后的死寂。这感觉并不好受,仿佛将自己整个人埋在万重尘沙之下砥砺,几乎窒息。
这便是他的修行。凌容与是修身,他却是修心。
但见他沉于冥想之中,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面色一片惨白,几次似要睁眼,却又咬牙忍过,没过多久已出了一身汗,背脊仍挺得极直,脸上有种习以为常的忍耐神色,凌容与便觉自己也被强行拉入了修心的环节,几次三番想伸手把他拉出来,想起师父们的嘱咐,又硬生生忍了下去,泄愤地将一旁的磐石劈得粉碎。就在他忍无可忍准备出手的时候,顾怀终于猛地睁开眼睛,溺水者浮上水面般急促喘息几声,浑身脱力地瘫倒在他怀里。
凌容与心头火气便被一盆水浇灭,心中骤然一软,亲了亲他,便抱着人回到了两人的随行府第,上了三层阁楼,把他放进了浴室泉水之中洗了洗,又擦干抱回了房间。
顾怀疲累至极,还没到家就已在他怀里睡了过去,醒来之时已是黄昏时分,身下是柔软的大床,余晖残照之下,凌容与坐在窗前,探出手,五指微微蜷缩,仿佛捏住了一缕风。
顾怀静静看着这副宁静的画面,恍惚觉得身处在这世上最安宁平凡的一隅,心中最后一粒沙也被卷走,只剩下温软轻柔的春风,半晌方含笑开口:“我没有做梦。”
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没有陷入报仇的噩梦,也没有在满腔怒火中醒来,内府之中的魔气虽没有消失,却也没有再扩大,与真火对峙着,有种楚汉河界泾渭分明之感。
可凌容与走过来,不仅不夸他,还坐在床边捏他的脸:“你很着急么?”
“……”顾怀便知强撑又被他看了出来,可心底也的确十分焦急,只好坐起来,如实点了点头,神色凝重,“阮崖生迟早会昭告天下我的身份,若不能在此之前除尽魔气,我实在不知如何应对。”
凌容与看了他一会儿,忽地一笑:“怎么魔气还会让人变傻的么?”
“……”
“若是不傻,你早该想到,此时该不知如何应对的不是我们,而是阮崖生。”凌容与神色渐渐认真了起来,“还记不记得吴江冷说了什么?”
顾怀点点头,柳寸芒拿命换来的传音石里,吴江冷的每一句话他都仔细听过很多遍:“第一,吴师兄当年在乾元门被云彻骨掳走,他以为云彻骨就是魔首,故而甘愿被转化成魔,留在了他身边。自从我成了钟寂界峰主之后,四方魔便藏得更深,化整为零地散在各地,直到我‘死’在横霜界,便又蠢蠢欲动起来,似乎又有了聚拢的倾向;第二,这么多年以来,云彻骨一直在与各方人马联系,方式便是吴师兄曾以为的‘魔语’,也就是‘水曲’,可惜他只知道最为粗浅的一部分入门暗语,却不会远距离操纵雨声传讯,也听不懂雨声中的讯息;第三,云彻骨之所以一直吃朱果,是因为他还未转生为魔,却想要操纵九幽冥火,要借朱果之力压抑九幽冥火的阴气,也是为了避免沾染上的魔气被人发现。”
“记得这么清楚,看来还没傻彻底。”凌容与笑了笑,正色道,“我来告诉你,为什么该担忧的是阮崖生。”说着他双手一分,两人之间出现一个棋盘,“从大局看,你我手握多少个界峰?——钟寂界,菩提灵界,圭泠界,流舒界。绝照界赵禅必得听你的,横霜界与圭泠界一向为盟,除了无甚干系的琼初界,七个界峰中,四个任你我调遣,两个不得不出力相助。”说话间,他将六枚白子放在了棋盘中央,眸光忽地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怔了一瞬,方又拿起了两枚黑子,接着道,“这是魔,这是他们唯一的筹码——你。”他将一枚黑子放在了白子对面,一枚放在了其后。
“……”黑白强弱倒是一目了然,只不过他不知道,自己不是枚黑子,是一枚原子弹。
顾怀正要说话,谁知凌容与又拿起了几枚白子,将他这枚黑子团团围了起来:“这是我。”
“……”你这是影分身么?
顾怀无语地抬眸看着他,几乎要被逗笑了。
凌容与却半分玩笑的意味都没有,一一捻起白子道:“这一枚,是水曲。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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