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任阳来说,寒假就是吃喝玩乐,顺便承受相思之苦。对李商水而言,寒假就是各种家庭琐事的堆积——李立贵还是如往常一样动不动就不见人影,奶奶动不动就发烧感冒,只能让他承担着一家之主的责任。日常家务都不算什么,他还得跟着一帮妇女老太们在商店抢年货,完了要在奶奶的指导下准备各种食物。
最让他头大的是,奶奶喂了一头猪,打算在腊月二十八杀掉。往常李立贵再不靠谱,这种事还是会亲力亲为,跟屠夫配合得天衣无缝,李商水只用帮奶奶做饭款待屠夫即可。可今年李立贵大有退位之意,把屠夫领到家后就以朋友有事找溜之大吉。
李商水只得硬着头皮,换上一身破衣服,卷起袖子和屠夫做逮猪杀猪的游戏。等到一头汗得将猪绑着放上宰杀的案板,他在一旁看着屠夫将猪吹得鼓胀胀,猪由最开始的死命挣扎,到最后的奄奄一息,他竟然觉得荒诞。如果猪知道自己是一头猪,被人养大,最后被人杀掉,送上餐桌,那他还愿意活着么?
他觉得自己伪善,吃猪肉的时候吃得很开心,这时候又心疼猪,这不是两面三刀是什么?他在心里哂笑一声,进屋拿出手机,对着被吹成球的猪拍了张照片,等下午上山后,再发给任阳。
自从上次去山上捡柴,他才发现山顶的信号要比家里强,极目四望看见一座信号塔静静地矗立在不远处。他欣喜地打开微信,发了条消息给任阳,任阳居然秒回。此后,李商水每天下午都去山上捡柴,一是家里存货不多,过年时需求量大;其二,也是想上上网,不然总有种与世隔绝的感觉;其三,也能跟任阳有一搭没一搭聊天,发几张图片。
屠夫也姓李,看李商水忙上忙下,丝毫不嫌弃,纳罕了许久才问:“你不是在城里上大学吗?你爸还让你做这种事?”
李商水嘴角提了一下,回道:“这没什么。”
李屠夫啧啧直叹:“我儿子要是跟你这样,我也就不愁咯,我要是你爸,肯定啥都不让你干,就供你好好读书,以后不像我们一样净干体力活。”
李商水笑笑不接茬,来自旁人的叹息听一听就算了,没必要当真,否则难过的只能是自己。
下午上山,李商水用竹耙挑着竹篓准备拾松毛,发了装备的照片给任阳,任阳说给妹妹看,妹妹觉得像猪八戒的行头。李商水笑,回头看,还真的挺像。
任阳:“猪八戒?你的高老庄在哪里?准备什么时候背媳妇回家啊?”
李商水:“给你看你前世的照片。”
他将那张垂死挣扎的猪发给了任阳,果然收到任阳一连串的惊呼。
“难道养猪场里也是这样杀猪么?”
李商水:“……那就不知道了,不过这是我们这里的习惯。”
任阳:“好吧,阿水,真想去你家看看。”
李商水叹气,这人还真是执着:“你不是看了这里的照片了么,那么破,为什么还想来?”
任阳:“it’ !”
李商水摇头:“这里夏天比较好,如果明年暑假有机会,可以带你来。”
任阳发了个贱兮兮的表情包过来,表示十分期待。
大年三十,例行早起放一挂鞭炮,奶奶说是抢早,虽然李商水并不知道为什么要抢早。吃过早饭,李商水就开始准备午饭,这里的习俗是年饭放在中午祭祀祖先之后,晚上才吃饺子。
李立贵很自觉地担负起贴对联门神的职责,虽说他们家也没有几个门,随后将祭祖的那套东西——也不过是香鼎、小酒杯之物拿出来清理干净,摆上桌后他就不再忙活了。只有李商水忙上忙下地将一应鸡鸭鱼肉等食物简单处理,呈上供桌,再给祖先满上酒,酒过几巡、纸钱烧过几次、鞭炮放了几挂、他们每人叩了两个头,奶奶例行说了几句让祖先保佑的话,祭祖活动就算结束了。
“毫无诚意。”李商水心想。
等祖先吃饱喝足,他才开始准备人的食物。家中只有三个人,奶奶不让浪费,李商水便只做了四个大菜,左不过是牛肉粉丝、冬瓜炖猪骨、红烧鱼,还有一锅鸡汤,剩下的便是早就准备好的卤食,素菜不出现在年饭上是历来的规矩。
农村人的饭桌,奢侈的意思就是肉多。李商水吃得无趣,只吃了几口鱼肉,啃了两个头天晚上卤好的鸡爪。席间奶奶咂着只剩几颗牙的嘴——李商水将食物煮得够烂——不可避免地提到了远在城市里的李商颖。
“你姐过年也不知道回家,钱就那么好挣吗,哪天我死了她都不知道。”
李立贵似乎也挺生气:“管她干什么?这么大的女孩子还在外面,等她回来我就把她嫁了,不信我管不住她。”
李商水默然,他知道李立贵说的不是气话,只要李商颖在家,就难逃被嫁的命。他一推碗:“奶奶我吃饱了,你慢慢儿吃。”
奶奶茫然地“啊”了一声,不明白为什么一提到李商颖,李商水就吃饱饭了:“就吃这么点?”
李商水笑:“天天在家大鱼大肉,我真吃不下。”
李立贵:“读书人就是读书人,连饭量都不如我们这些老粗。往回倒退十年,天天让你下地干活,看你吃不吃得下。
李商水烦透了李立贵的自说自话,索性装作没听见,搬了凳子到阳台上看书。
他知道这是过年,又因为自己在家,所以伙食比平时不知好了多好倍,但他确实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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