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末羯人都这么诚实吗,吾王?”从若娜嘴里说出吾王两个字,自然噙满了讥讽。
哲勒不答。绳结早已解开,粗绳从两人双手的缝隙间溜走,若娜活动一番淤肿的手腕,“既然还不知道,你来找我干什么?我以为会在处置战俘时才能看见你这张脸。”
“我退婚了。”
若娜霎时哑然,哲勒退了一步,坐在一方木箱上,“如果图戎赢了,我会送你回去。”
“回哪去?”若娜反问,“回末羯吗?回到我的亲人都会被你打上黥印的末羯?还是我的哥哥首级被你挂上旌旗的末羯?还是我的子民流放到长生沼开荒的末羯?”
男人终于皱起了眉,“你知道我不会这么……”
“是是是,伟大而仁慈的图戎汗王,哪怕对战败者,也会极尽他的温柔。”若娜理了理红裙,她目光毫不畏惧的挑衅向她曾经的丈夫,“你碰到不爱说的事,就会换个话题,这次我来换,如果你还想在这里呆着,就聊点别的。更何况……”少女红唇翘起,“你还没赢呢。”
哲勒叹了口气,“你想聊什么?”
“有一件事困扰了我很久,我决定来向你求证,算是满足我的好奇心,”若娜挑眉,“阿明喜欢你,你知道么?”
哲勒手指微微一顿,随即坦然点了点头,“……我知道。”
“那么你对他……”
“一样的。”
少女凝视着哲勒从容的目光,更像是透过这双眼睛,陷入了自己的记忆里,片刻后她长长舒了一口气,抿出一个狡猾的笑:“我就说我的眼睛好的很,你的那位阿明武士还对我撒谎,可惜呀,他有你这么一位比祭司还诚实的王。”
提及宋明晏,哲勒的五官微微柔和,他说道:“轮到我问你了。你……一直在恨我是吗?”
若娜仿佛没听见哲勒的话,车帐行进缓慢,间或有碾过碎石的细小颠簸,她在颠簸中低声道:“夏里出事之后不久,父汗就要我改婚誓嫁给你,我不肯,但我的不肯没有任何作用。因为末羯朵丽不会嫁给一个傻子,也不会嫁给做不了图戎继承人的人。”
“从那时起,你就开始恨我了么。”
“我恨你做什么?我只是讨厌你而已。”若娜直视哲勒,“我讨厌透了你的仁慈,仁慈这东西在草原上的另一个名字就是软弱。”
哲勒没有说话。
“你不忍揭发你的兄长让图戎出现兄弟阋墙的悲剧,所以宁可看着自己的金帐武士为你顶罪;你不忍天天看到自己痴傻的弟弟,于是远远逃到了东州去呆了大半年,”少女露出一个冷笑,“什么骁勇白狼,你才是一头懦弱的羊。”
“所以……”哲勒嘴唇刚动,只觉胸口一沉——若娜猛地扑过去,揪住了他的衣领:所以……所以你当初为什么就不能也对我不忍一下,告诉穆泰里你根本不想娶我?!”若娜眼里蓦地泛起泪水,她牙根发着颤,继续道,“你按两部之约娶了我,却又对夏里愧疚,所以把我当个摆设,你害了我的人生,毁了我的丈夫,我身为伽雷汗王的女儿想杀了你有什么错!”
空间狭窄,若娜被单薄夏裙包裹的姣好躯体正压在哲勒胸膛,哲勒不得不微微别过了脸。他无法看着若娜的脸,却也分明听见了她极力压抑在咽喉的一声啜泣。
这就是恨,若娜。哲勒看着从木板间隙透进的稀疏光线,这句话始终说不出口。
攥在他胸口的五指慢慢松开,重量渐渐撤离,再次响在帐内的声音又恢复了若娜如常的明丽:“你既然心里始终还把我当你弟弟的女人,我现在想要见一见夏里,你肯不肯。”
哲勒坐直身子,收好前襟的褶皱:“等太阳落山扎营时,我带你去。”
落日被厚重的积云一寸寸压下地平线,午夜大概会有一场骤雨。傍晚凉爽的夏风吹乱了若娜两颊旁的珠串,她扬起下颌,走在哲勒身边,用傲慢以对两旁指指点点的图戎牧民。半路二人碰见了出来吹风的宋明璃。
“您要去哪?”
“夏里那里。”哲勒用华文回答。
宋明璃的视线在若娜身上停留一瞬,“我可以同行吗?”
哲勒明白宋明璃话里的意思,他点头。
为了方便照顾,夏里居住的地方从出事后就一直紧挨着乌璃家。他这些年脑袋也没什么好转,稍微清醒时能跟着宋明晏学写写比划枝桠的东州字,坏的时候则连吃喝拉撒都无法自控。哲勒进去时,夏里刚吃完晚饭,正在收拾的乌璃连忙向哲勒行礼,在看见若娜时女人却撇过了头,抱着锅碗退到一边。
夏里早已不是十年前清秀的图戎世子了,漫长时光里因为久不活动,吃喝无制,原本匀称的四肢覆上厚厚的脂肪与赘肉,近二十岁的人,五官依旧如五岁孩童般稚拙,他回头看向进门的三人,人中上还沾着一道半干的鼻涕痕和方才吃饭时未清理的油渍。
“认得我吗?”哲勒过去用手为夏里擦了擦脸上的污秽。
“哥哥!”夏里对着哲勒灿烂笑着,大声答道。
若娜从哲勒身旁探出头来,笑眯眯的:“那认得我吗?”
夏里看看哲勒,又看看若娜,咬着手指不回答。
若娜眨眨眼:“叫我姐姐。”
“姐姐!”夏里老实地跟着喊道。
少女噗嗤笑了,她走过去,握住夏里胖而柔软的手,“你不认得我,我好伤心呀,咱们小时候经常一起玩的。”
“你……你……”夏里歪着头,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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