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季文渊都认为自己做了件很不好的事情。
他本来是好心好意,却忘了小少年之前和他一样,也是被山珍海味供着的,被人送了这种像是施舍给乞丐的食物,心里肯定不好受。
再后来他才知道那时候黎安真的是在高兴,也是真的觉得他送的烧鸡好吃。
黎安离开季府办药铺第二年,季文渊已经接任了父亲的官职,即将出兵迎战西戎。离开前季文渊在茶馆说起少年时的事情,想问问黎安那时候究竟是为什么哭。
黎安摇摇头,说:“也不是特别值得哭的事情。”
“我那时只是在想,没有荣华富贵也没关系,只要能跟在面前这个人身后一辈子。”
第15章 先生x14
“别紧张,我暂时还不会对你做什么。”少年挠了挠石板上作躺尸状的白狐胸前的软毛,弯着眼睛揪了下它垂着的耳朵,道,“黎先生在和故友季将军叙旧,我就算在这里剖了你的妖丹,又有谁会知道?”
黎衣闭着眼睛,恨不得扑上去一口咬断这个戏弄他的少年的喉管,但他四肢被束妖绳所缚,只能做鱼肉状躺在这石板上任人宰割。这个捆住他的少年并非是道行高深的道士,若是他那时没有全心全意地想着赶走季文渊的事,也不至于被这么点小把戏束缚在这里。
他只想到了那些想捉他献给皇帝的官兵,却忘了房屋里还有个时时刻刻都在惦记他妖丹的蛊术者。
“我可以不杀你,你告诉我哪里有妖丹可取,我就放你离开。”容文御觉得这妖怪变回原形后倒比先前见到的妖艳模样要顺眼得多,但转念一想这妖怪幻化成人形时做了何等令人不齿之事,脸上的笑容又夹上了几分嫌恶之意。
人是人,妖是妖,既然是不同道,怎么可能走在一起。
“我怎会知道哪里有妖丹?”黎衣睁眼看向容文御,说,“这方圆百里,就只我一个。”
“那我便没理由放你了。”容文御在院子里揪了根狗尾巴草,咂咂嘴无趣地用草根戳白狐耳朵里的茸毛,“你瞧你在这世上孤零零地活着有什么意思,不考取功名,也不与女子谈情说爱,活个几百年跟活一天有什么差别?束妖绳你自己是解不开的,不用再耗费心思……季将军来了后,你继续待着有什么意思?你能做的,季将军能做;你不能做的,季将军也能做。”
“我何尝不知?”黎衣试着聚了一下周围散乱的妖气,束妖绳却会随妖气的聚拢而收缩,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
“你以前去没去过京城?”容文御低着头想了会,忽的问黎衣道。
“不曾去……”黎衣偏过头,重新闭了眼,他察觉到束妖绳又紧了几分,抿唇沉默了一刻后,才改口道,“大约是去过,只停留过几日。”
“停留几日,也够入宫中施妖术了……”容文御低声喃喃,眼睛里的光仿佛是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地刺向石板上的黎衣。但他这次的恶毒不是冲着黎衣去的,而是想透过黎衣,传达给一个早就死了多年的人。
黎衣并不记得自己在京城里做过什么,也不记得自己见过容文御这个人。
他是十年前去的京城,正好是朝廷内乱,每日都有数百人被推上断头台的时候,数百年间给他留下印象的东西很少,只是因为他住在京城的那段时间怨灵的号哭声连日不绝,街边的尸体无人下葬,也就是后来朝廷里有人看不过去,才下令用牛车把这些尸体扔到乱葬岗。
当朝宰相被五匹马从府中拉到了街上,死无全尸。黎衣幻成人形和围观的老百姓站在一起,不带任何情绪的看着黎府的人被凌迟,被腰斩,被砍头,百姓们听的是朝廷的话,真以为宰相犯了叛国大罪,暗中勾结西戎使者,宰相黎煜被拖到街上五马分尸时,还有胆大的孩子拿着石头往他脑袋上砸。
黎衣记忆中的京城,没有繁华的街巷,没有先生喜欢的花灯,也没有他想要的安定。
似乎是在宰相九族被灭后,他才用了那个妖术。
他对谁用了妖术?
黎衣怔怔地想碰一下自己的脸,忽然发觉手脚上的束妖绳已经被容文御收了回去,他动了动发僵的手脚,翻了个身坐起来,又变成了人的模样。
“你若是不记得了,我替你讲,”容文御冷笑道,“被你施妖术的人,正是当时的皇帝。”
“……我为何要施妖术?”黎衣虽无半点印象,却也隐隐觉得确是他做过的事。
“我又不是你,怎知你做这件事的缘由。你给皇帝下了妖术,让他自那以后梦魇缠身,精神颓靡,无力再管朝政。奸臣上位,边疆更是战乱连连,你也许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可却百姓更加民不聊生,差点覆灭整个王朝。”容文御捏着黎衣的下巴,看着他比青楼妓子更加惑人心神的半点朱唇,笑道,“不过,这些都不是值得在意的事。”
黎衣想后面退,容文御却欺身而上,按住他的手臂继续讲道:“我有个族弟,年幼时被送进宫中,身份卑贱,可好歹还能有好鱼好肉吃,也无性命之忧。你做了什么?你施妖术让皇帝性情大变,他痛苦,也见不得别人好,在你施妖术后的隔月,他就宣了我族弟进内殿,将一壶刚煮沸的开水直接灌进了我族弟的嘴里。”
“那皇帝下令杀的人还少?就算没我施妖术,你族弟也活不了多久。”黎衣被容文御掐的手臂上紫了一片,忍着痛反驳道。
“你知道我族弟被宣进内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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