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楚惜微刚才的手段,却一点也不逊色于他。
楚惜微折断了那人双腿,以指力慢慢捏碎他双手十指,他的内力霸道诡谲,隔着血肉能把人骨生生摧得粉碎,表面却无甚伤痕,只是皮肉已软成一滩烂泥。
从手指到手臂,那人死扛着不说,他问得也很有耐心,一遍一遍,不厌其烦,说错或者不答,都捏碎他一截骨头,把一个人活活变成连皮带肉的泥。
直到他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那人才被他踩碎脊骨,如愿解脱。
自始至终,楚惜微不看叶浮生一眼,叶浮生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他至今还记得当年那个又怂又乖的孩子,一个手握生杀大权的皇家子孙,别说打杀宫人,平日里连句重话也是不怎么说的,大多时候都不过是发点骄纵脾气,却也很有分寸,从来不做折磨人的事情。
自重逢以来,楚惜微在他面前的表现一如当年,骄横脾气见长,刀子嘴豆腐心也似乎没变,驱散了叶浮生心里那一团深沉阴影,直到方才被引发出来,丝丝缕缕,盘根错节,纠缠成解不开的死结。
叶浮生一直刻意让自己不去想的问题,终于直白地袒露眼前——这十年来,楚惜微究竟是怎么过来的?他到底,是怎样从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少年,成了江湖上生杀予夺的百鬼门主?
“我怎么过来的?当然,是一天天活过来的。”
叶浮生一惊,这才发现自己想得太入神,竟不自觉地问了出来,本来走在他前面两步的楚惜微停下脚步回过头静静地看着他,嘴角嚼着笑,像个讨债的冤鬼,冷厉里带着讥讽,一字一顿地说道:“每一天,度日如年,终于让我一步步爬上了这个位置。”
他说的不多,可是叶浮生却能根据这只言片语想出很多。
百鬼门传世近百年,历代门主几乎没有善终,不是死于江湖恩怨,就是亡于门派内斗,因为它不是血缘传承的世家大族,也不是什么讲究仁义礼智的名门正派,里面的每一个“鬼”想身居高位,就得从地狱最底层摸爬滚打,踩着刀山火海枯骨血肉往上爬,直到爬回人间,脚踏百鬼之上。
他也曾耳闻,百鬼门的每一代门主,都没有特别指定,有能有意者均可居之,通过一次次残忍厮杀决出十名少门主,然后由老门主布下任务,让他们十个人争相完成,最终胜者为主,如同养蛊一样自相残杀,九死一生。
叶浮生想说什么,嘴巴张了又闭,最终也只道出一句不成样子的话:“你……我记得,你当初连把大点的刀,都拿不起来的。”
楚惜微转过身来,他已经比叶浮生要高上一些了,走近时便有了压迫感,让叶浮生不自觉的退后一步。
看见他退,楚惜微那带着讥讽的笑也消失了,嘴角慢慢回落,抿成锋利的一条线,道:“是啊,当年弟子不成器,能有今日,都拜师父所赐。”
这句话像一把锈迹斑斑的刀,撕开皮肉插入肋骨,贯穿了本来跳动着的心脏,铁锈撕扯旧伤,斑驳新血,让叶浮生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
半晌,他扯了扯嘴角,道:“拜我所赐……呵,这句话,我还真是……受之无愧。”
他在笑,可笑得比鬼还难看。楚惜微压下胸中翻滚的情绪,盯着这张顷刻苍白的脸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伸出手打算拉他一把,却陡然想起了什么,拿出一条帕子胡乱擦手。
楚惜微刚才杀了人,虽然未曾染血,可他总觉得自己的手是脏的,不能去碰别人,更不能碰叶浮生。
他心慌意乱,擦手的动作也就失了方寸,差点把指甲都掰折了,叶浮生被他这动静拉回心思,脸上的笑容忽然就柔软下来。
……这气急败坏的样子,还跟当年一样,不,比当年更别扭了。
刚才那番冲突被两个人一同抛却,叶浮生扯过那条帕子,毫不在意地擦了把脸上汗珠,笑道:“上等的丝绸,送我吧。”
楚惜微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叶浮生把丝帕叠成小方块,塞进衣襟内,快步跟了上去,问:“现在这般情况,你怎么看?”
“葬魂宫,倒真是债多了不愁,哪儿有事都能插上一脚,这次还在朝廷头上动土了。”楚惜微淡淡说道,“杀掠影卫,假扮天子使者劫走南儒,朝廷这一次决不会善罢甘休。”
闻言,叶浮生回过神来:“但是眼下,朝廷还不知道是他们做的,而我们也没有证据。”
“他说过两日前有百鬼门人闯入这里,一个被杀了,一个少女跑了,应该就是兰裳。”楚惜微若有所思,“以兰裳的性子,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这附近没有百鬼门分舵,她应该会自己追上去,现在十有八九是出事了。”
“她一个小姑娘,构不成威胁,又有个好身份,葬魂宫的人只要没傻到姥姥家,都不会急着杀她,而是先跟百鬼门要足了好处。”顿了顿,叶浮生又道,“按方才所言,阮非誉和陆鸣渊都已经被带走。对于葬魂宫来说,阮非誉身份敏感又极其重要,陆鸣渊却是可有可无,他们留着这条性命,想必是利用阮非誉爱徒之心作威胁,逼迫他答应一些事情,然而能最大程度利用阮非誉的,不过一件事罢了。”
楚惜微眉目一凛:“新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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