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知道小殊确切的心意之前,任何表态都是不明智的。故而太后只是默然良久,方才轻声叹了口气:“等明日小殊休息好,你将他带过来罢。”
萧景琰不知这须臾间母亲已然转了数个念头,却明白有些事,大约可以告诉母亲了。
他轻声道:“母亲,皇后已有一月身孕。”
太后一怔:“什么?”
只要开了口,仿佛后面的话都轻松许多:“儿臣已与皇后深谈过,儿臣会给她一个儿子,将来也只会有这么一个儿子。母亲,我不会将小......将他视为便嬖,您信我。”
太后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眼眸中带了些许水色。话已至此,她又有什么不明白的。轻叹一声:“若小殊不愿,你不可迫他。”
萧景琰低声道:“出征北境之前,他是应了我的。”
太后素来温婉,却也非讷于言之人,可听见自家儿子说出这样的话,竟是一阵无言。
即便经历了那么多事,景琰固执而认死理的脾气却是半分也不曾改变。他光明忠直王道直行,容不下半分欺瞒敷衍。北境一战原有的结果她再清楚不过,其实景琰,到底是被吓住了。
可这些话太后终于还是没有说,她有些疲倦的按了按眉心:“你且去休息罢。”
第9章 九
【九】
二月十八,金陵又雨。
萧景琰轻衣简从到达苏宅时,骤雨初歇。因着是骑马来的,雨具无用,故而来时衣衫尽湿,冷风吹过,激起萧景琰的一阵战栗。
斜阳欲落,一望销魂。
然后他便遥遥见到白衣绝色的女子在苏宅回廊下抱琴独坐,静静地看着几乎隐了身形于梅树上的的少年,墨色发丝松松绾就,未施脂粉,却让素净的面目更显颜色。
美人独坐,当真是堪可入画。
萧景琰不言不语立在廊前,忽然想起了母亲的话:“小殊不好好养病,平白到金陵来做什么!”
听见小殊病愈的消息,母亲的眼底是那样真切的高兴和释然。不止母亲,蒙挚,霓凰,或许还有更多他不知道的人。都在为小殊高兴。
在这般情景下,母亲隐约表现出要自己放手的意思,倘若霓凰知道自己这般心思,依那位郡主的性子,会做出什么事可想而知。
究竟是什么时候,他将自己置于这些人的对立面了呢?
其实萧景琰并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当初斧钺加身冷落流放都不能动其心智,如今些许言辞又能如何。
可他不能不在乎梅长苏。
彼时年少,那样多还不曾察觉的情意与来不及说出口的话都随着那场火消失在十五年前的梅岭。后来,不论私心,梅长苏一步步的将他扶上皇位,其中情义不可言喻。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不能不去想当他步步紧逼之时那个苍白文弱的先生如何费心周旋,他不能不去想当他提出那可为luàn_lún之始的祈愿时那个寿数难长的谋士如何谈笑如常,他也不能不去想那人不仅仅是琅琊榜首江左梅郎,他还是昔日横刀立马杀伐果决的赤焰少帅。
萧景琰年少时最好的朋友,合该是世上最潇洒恣意的少年模样。倘若真的被他逼迫改了心智,其罪大焉。
可终究是不愿放弃心底的一丝执念。他可以无视父皇待他的冷落,可以漠视朝堂臣工的讥讽,可以冷视誉王献王的攻击。皆因那些东西都不是他看重的。对于他所看重的人或物,萧景琰无不去尽力争取。
有风微凉。
“陛下。”温和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惊动了萧景琰的思绪,“怎么不进正厅呢?”
蓦然回首,只见梅长苏身着姜黄色的文衫,手持竹伞,含笑看着他。
萧景琰一怔:“你怎么..... ”
梅长苏似叹非叹:“我身子虽好了,可终究是底子弱了些,晏大夫要我每日出去登山锻炼,谁知今日方到孤山便下了雨。”
萧景琰闻言立时走上前去握住他的手,急声道:“那你淋到没有?”
话虽如此问,萧景琰却觉着梅长苏的手不再像往常一般冰凉,而是带着暖意。
梅长苏身子僵了一僵,尔后如常道:“没有,黎纲驾了马车。倒是陛下冒雨而来又不带雨具,却是何故?”
“我急着见你。”萧景琰眼色和暖了许多,轻声道“你累着了没有,母亲也想见你。”
梅长苏不由苦笑,将手抽出:“且等我换件衣裳。”
***
等梅长苏随同萧景琰入了芷萝宫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萧景琰来时骑马,身边只跟了蒙挚和四个侍卫,在他进苏宅的时刻蒙挚已然命人备好了马车。
飞流自然是何时都要跟着的,只是他不愿闷在马车中,梅长苏只叮嘱了几句便不再管他。倒是萧景琰,来时骑马走时却非要坐车。个中缘由梅长苏如何不解,只是此时无论如何都不是谈论这话的时候,便随他去了。
芷萝宫正殿太后早命人备了晚膳,梅长苏按制本不能同太后和皇帝一同用膳,只是太后在梅长苏进殿之前便屏退了宫人。
梅长苏随萧景琰进殿时脚步声清晰可辨,他静静上前俯身跪拜:“拜见太后。”
静默中,梅长苏想起了他从琅琊阁醒来时蔺晨如释重负的神情,想起了昔日那个绯衣姑娘淡淡的笑意,想起了飞流在他醒过来时满院的雀跃欢呼。
那些都是他的至交,可静姨到底是不同的,她是维系自己十几年的人,是这世上少数几个和林殊密不可分亲近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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