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惟向后一躺,先是听到了风声,一个念头刚出现:我摔到地上时会不会感到痛……就突然停在了空中,躺着漂浮,所有的疼痛和难受突然消失了,随着ròu_tǐ坠入了深壑,秦惟像是甩去了一副沉重的铠甲,一下变得轻松自如。高鹏的所有喜怒哀乐刹那融入了他的神识,以往那些矛盾和纠结都平复不再,秦惟再次成为了唯一的自己。
秦惟没有马上起来,让自己在这种惬意中先休息一下。
他听见了小森的诵经声,像是柔软而有力的浪涛托举着他,轻轻摇动着他。秦惟知道自己在肉身落地之前就“死”了,他回头看悬崖,意识中闪现过一个画面,前世夏玄弘的尸体就是被陈列在此……
可此时,夏玄弘正对着他在大喊:“高鹏!……你快应一声。”
虽然知道夏玄弘听不见,秦惟还是答应了:“我在呢!”
夏玄弘依然往下看,秦惟集中意识力说:你别看下面!我在这里!
夏玄弘还是哭着叫:“高鹏!高鹏!”
小森一直在念经,秦惟对小森说话:小森!小森!
可秦惟知道小森也没看见自己!因为小森完全没反应,还在流着泪。
夏玄弘一把抓住了小森的胳膊,把小森扯到自己身前抱住,焦急地说:“小森!你叫他!你叫他回来!”
小森闭着眼睛,反复念同样的经文,夏玄弘摇小森:“你念经有什么用啊!快叫他!”
夏玄锋对葛叔使了个眼色,葛叔将手中的剑插入剑鞘,伸手搀了夏玄弘的另一边胳膊:“夜深了,公子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夏玄弘摇头:“不行!我得找到他!我得跟他说……”
此时金莫弃也看出来了,夏家三公子这个样子不是报仇,倒是像对高鹏不舍,他忿然道:“夏三公子!高鹏是鹰岭寨的匪首!你怎么能对他如此高看?鹰岭寨这些人干下了多少恶事?!周围方圆几百里,有点良心的人都恨之入骨!我妹妹嫁入高家,却被折磨多年,只剩下了一口气!我听说他们为抓你,杀死了许多村民,强暴了妇人,才逼得你现身。现在我们攻入了寨中,高鹏死了个痛快,真是便宜了他!你竟然为他痛哭,你是不是糊涂了?!”
夏玄弘怔然——是啊,高鹏不是个恶寨之首吗?这些年鹰岭寨凶名远扬,父亲多次说该为民除害,只可惜夏家没有足够的力量。何止耳闻,他亲眼目睹了那些匪徒的残暴,高鹏也当着大家的面解剖了尸体,堪称血腥,可他为何觉得高鹏不是人们口中说的那个人?!高鹏跳下池中拉起了自己,他给自己裹伤,送饭送点心,甚至水果!他睡觉时都来搂着自己……他那些恶声恶语下是对自己的关怀,他对那个孩子那么温柔……他死了,自己的心都碎了!
夏玄锋说:“走吧,三弟,找个地方先歇歇,这些日子苦了你了……”他说着说着就没词儿了——三弟这个样子不像是受了苦。
夏玄弘发着呆,脸上还有泪水,任夏玄锋和葛叔搀着他走,只是一手死死地拉着小森的一只小臂。
小森被他扯着离开了崖边,停了念经,睁眼抬头,向夏玄锋说:“我知道……鹰岭寨是个土匪窝,但里面也有无辜的人,还是……不要滥杀……”他的语速很慢,好像边想边说。
夏玄锋吃惊地看这个小孩——方才还是个傻子样。
金莫弃见这个小孩子给匪首念经,心中就已经不喜,听此言说道:“你的意思是别杀坏人了?!那我们干嘛来这里?让他们继续行恶不就行了?!”
小森皱着小眉头,吃力地说:“菩萨不全是慈相……对待邪恶,也有金刚怒目相。不治邪恶,几同纵容……会败坏正法,绝非救人治世、维护众生之道……可对无罪者,却不该有意伤害,因为杀了无辜之人,就造下了恶业,无论以何名义,最后都要报于己身。”他说到后来,口齿变得流利,眉头也展开了。
金莫弃怒道:“就是有妇人儿童,那也是匪徒的家眷!这些年来他们吃香的喝辣的,也沾了那些血腥之财!现在遭报应的时候想撇清,晚啦!一块儿受死吧!”
小森眨眼,仰头对金莫弃说:“你说你妹妹嫁入了高家,那金家与鹰岭寨结亲,该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得到吧?”
金莫弃一下语塞——的确,金氏虽然不受宠,高鹏广纳妾室,可一直没有儿子,外人看来,金氏正室的位置巍然不动。高老寨主没有过世时,鹰岭寨的势力强大,无人敢挑战。作为高家的亲家,金家的生意往来也十分顺畅,别说为鹰岭寨销售绿松石赚了大钱,自家的买卖也不会遇上赖账或者打劫之类的事,怎么能说没有得到过好处呢?
旁边的一个人叫道:“得了好处就不能来为民除害了吗?金大哥是大义灭亲!无论多少好处也别想收买金大哥!”
金莫弃横了那人一眼,果然,小森说道:“向善之心最该嘉奖,既然他可以,那寨中之人若想弃恶从善,怎么就不行了?”
人们纷纷说:“那怎么一样?!他们有的可能有人命在身!”“他们怎么能和金大哥比?”
小森不放弃地说:“我是说那些没有干过坏事的妇孺……”
金莫弃举刀指着小森:“我就说你是高鹏那小子的儿子!在这里喋喋不休地为恶人辩解……”
“对呀!他是在为自己求饶吧!”“他是高鹏的儿子,绝不能饶了他!”……
夏玄弘突然对着金莫弃等人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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