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你的下场会是……”许延顿了顿,“你不会想知道这种下场的,知道后果很严重不要犯就行。”
叶流州眉目弯弯:“你说了算。”
两人一直待在屋里也不觉无聊,许延在纸上规划起对付袁轩峰的计划,细细思索着,叶流州捧了本杂书看。
晚些时候去许延端了饭菜,又唤小厮将搁在厅里的金银财宝装箱收起来。
他们用了饭后,天色昏暗下来,许延铺好被褥,招呼翻着书的叶流州睡觉。
叶流州从椅子上跳到床榻上,向后一倒,陷入绵软的被褥中,翻过身托着下巴,继续把剩下一点的书看完。
直到桌边蜡烛燃到尾,屋里的光线将灭未灭,他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许延,发现对方已经睡着了,额上渗出汗珠,鬓发潮湿,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是坠入了一场挣脱不开的梦境中。
“许延?”他唤了一声。
男人并没有醒,他的意识完全沉浸在幼年时的一场大雨中。
那个时候他的名字还叫做季延,随着昭德帝的一道圣旨,陪太子伴读的小公子们都陆续被长辈接走了。
从宫里回到家中不久后,季六便听闻太子殿下大病的消息,他坐在花园的石阶下,苦苦思考了半晌,还是决定去宫中看望一下太子,毕竟两人相识一场。
他从药房里找出平日里给母亲治病的药材,包起来塞进怀里,天不亮便爬上了季老太爷的马车底下,他的身形矮小,可以窝在隔板里不被发现。
忍着凌晨寒冷的天际,直到马车向宫里进发,路上下起了瓢泼大雨,进宫后季六趁人不注意溜下马车,朝东宫跑去,却被殿前的禁军拦下。
“什么人?!”锋利的矛尖对准了季六,他咽了下唾沫,报出自己的身份。
禁军走了一个进殿通报,随后谢临泽的身形出现大殿前,顺着高高的石阶一步步走下。
雷电在厚重的云层中不断翻涌,大雨将周遭的一切事物渲染成灰蒙蒙的颜色,地面水流成河,豆大的雨滴漫无边际,落在水中溅开一个个水花。
季六浑身都湿透了,见着他从怀里掏出药递给他,声音稚气,还带着重逢的一点的喜悦:“殿下,吃了药病就会好起来的……”
那药材在他的手上还没有递出去,便被对方狠狠地打落在地,浸泡在水中。
季六愣了愣,顾不上看对方的脸色,连忙把药材捡了起来,“湿了就没法用了……”
他有些狼狈地抬起眼睛,去看谢临泽。
不知何时,围在这边的禁军远远地向后退去,似乎在忌惮着些什么。
谢临泽站在他对面,也没有打伞,不过一会儿衣袍便赘满了雨水,说不上来谁比谁更狼狈。
他的头发潮湿地贴在脸上,眼眸盯着他的动作,神色复杂晦涩,久久的,他才开口,声音异常嘶哑:“谁允许你进宫的?”
“我自己来的……”季六有些手足无措,手指捏着衣角,看着对方,莫名地从他身上感到一股黑暗的、近乎绝望的气息。
“我听说你病了……”他嗫嚅着道。
谢临泽嘲讽地笑起来,目光极其冰冷,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前襟,厉声道:“你以为你是谁?你觉得你能治好我的病吗?宫里有无数太医,需要你来为我治病?!”
季六从来没有见识过这样的谢临泽,他茫然无措,原本攥得紧紧的手指无意一松,药材撒落了一地。
谢临泽扫了一眼,满是恶意地勾了勾嘴角,道:“六公子,你认识字吗?怎么抓的药?季家公子饱读诗书、文思敏捷,独独是你季六最为无能,丢尽了家族颜面——怎么?这种表情看着我?你难过了?”
“没有……”季六扁着嘴巴,低下头摇了摇脑袋,“没有难过……”
谢临泽继续冷笑道:“六公子,你既无传召,又无令牌,是谁给你的胆量私自入宫?你是不是觉得陪在我身边,当了几天的小宠物,就以为与我感情甚笃,攀上太子能够为所欲为了?为何不掂掂你自己是几斤几两?!”
季六愣愣地看着他,眼眶通红,再开口,声音已经有些哽咽:“可是、大宴北娆来使那天,是我从水里把你救出来的!宫女说,是你守了我一夜,我以为、我以为你至少把我当做朋友……”
谢临泽的动作顿时僵住了,两个人在大雨中都看不清对方的眼神,许久,他才道:“我没有朋友。你更不配做我的朋友。”
他松开手,把季六甩在地上,居高临下地道:“记住,你我身份殊别,没有一丝一毫的干系。再敢进宫,按律当斩。”
季六跌坐在水里,眼睁睁地看着他转身离开,只觉得寒冷的雨水渗透进了骨子里,把他整个人冰冻住。
巍峨宫阙,殿台广袤,偌大的天地笼罩在灰暗之中,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漫天的雨丝把那段记忆洗得近乎褪色,然而雨过天晴,阳光肆无忌惮的穿透进来,落在窗下的一排兰草上。
许延和叶流州在袁府住了几日,三门比试的过后,这座府邸似乎更加忙碌起来,仆从们更加谨慎从事,常有商贾、甲兵络泽往来,就是夜里也经常响起奔驰的马蹄声,颇有几分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叶流州睡醒后,拉开竹帘,向窗外看去,只见鸽子、鸿雁腿脚上绑着信函,在天上飞来飞去。
他披上衣袍,走出屋,倚在门框上晒太阳,转眼见到许延坐在亭下,便问:“今日怎么没去万泓那当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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