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客人近半个月,每天都是这个点到店里吃饭,穿着背心大裤衩,趿拉着人字拖。两个菜,一荤一素,也不打包,这么热的天在角落里那张桌子上慢慢悠悠地吃完,每回吃完那件薄薄的背心就湿了个全透,站起身来连裤衩背面都是水印,淌了这么多汗,但是你看他吃饭时不慌不忙、气定神闲的模样,真不觉得他有多热。
“小伙子,热不热?要不到这边来,这儿离风扇近。”厨子看不下去来了,好好的小年青,热傻了咋办?
徐承渡抬起头,看了一眼那扇嘎吱嘎吱转得很慢的吊扇,上面还停了许多苍蝇在兜风,他微微一笑,“没事儿,我不怕热。”
厨子这么一看,这青年长得还挺周正,用现在小姑娘的话说,简直就是颜值逆天,身材也好,一身劲瘦干练、线条流畅的腱子肉,这个条件找什么工作找不到?怎么每天这么邋里邋遢像个无业游民似得乱晃?
再仔细一看,瞬间明白过来了,这人是个残废!用左手吃饭的姿势有些别扭,右手连倒个水都颤颤巍巍。
眼看着那晃来晃去的壶口怎么都对不准纸杯口,厨子看不过眼,想起身帮个忙,肥大的屁股刚刚离了凳子,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火急火燎地闪进了店里,一手把青年手里的壶夺了过去,帮他倒上。
那是个有点秃顶的中年男人,虎背熊腰,肩膀宽得看上去能放两座山,看年纪像是青年的爸爸。
厨子于是又把屁股贴回了凳子上,电视上的新闻频道正在报道一个打击犯罪的专栏系列节目,好像是一个跨国倒卖军火的大型犯罪组织被警方捣毁,这种节目对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来说,是半点吸引力也没有,厨子打了个哈欠,头一斜,歪着脖子打起了瞌睡。
徐承渡笑眯眯地看着任原任处长在他对面坐下,不着痕迹地收回右手,藏到桌子下。
“藏什么藏,之前有胆子做,现在怎么就没胆子让我看了?”任原坐下,就着徐承渡的纸杯喝了整整一杯水,喝完了放下,浓眉皱到一起,“什么玩意儿?”
“好像是什么……大麦茶。”徐承渡嘿嘿嘿陪着笑脸,“有点苦。”
“让你休息一段时间,你就是这么休息的?”任原寸草不生的前额上,青筋都暴出来几根,“睡到下午才起来?”
“任处,我这不是前段时间太操劳,缺觉嘛。”徐承渡用左手飞快地扒着饭,一改以往优哉游哉的形象,风卷残云起来。
“缺屁,你个二五眼子,天塌下来照样睡,还能有缺觉的时候?凌晨还给我发游戏邀请,及时撤销顶个屁用!我看废了一只手对你也没造成多大影响!”任原说话的空隙,已经啪啪啪敲了徐承渡几个脑瓜镚儿,当兵的人力道都一个比一个大,即使年纪大了年轻时候的底子还在,直敲得徐承渡脑仁儿晃荡,忘记了咀嚼。
“还是有影响的。”他捂着头嘟囔道。
“我看没有。”
“没影响我也不会手滑给你发什么游戏邀请啊!”
任原:“……”
“好了任叔,说吧,我的最后一次任务下来了?”徐承渡狼吞虎咽地吃完,结了账,跟着任原出了餐馆儿,“上午收到通知,说是会有人来具体详说。没想到是你……
任原从兜里掏出皱皱巴巴的烟盒子,自己拿了一根,又递了一根给他,徐承渡顺手接过打火机,替他和自己点上,两人晃晃悠悠往江边公园走去。
“婶儿不是不让你抽烟吗?”一根抽完,任原又去点另一根的时候,徐承渡才反应过来。
“她说不让我抽,我就不抽了吗?!”一听这话,任原立刻跳了起来,“我不要面子的?”
徐承渡把他嘴里叼着的没点着的烟拿下来,又夺过了他的烟盒,把烟塞进去,揣进了自己兜里,“这话啊,您还是亲自跟婶儿说比较好。”
任原瞪着眼睛半晌,最终在老伴儿的淫威下垂下了高傲的头颅,“那什么,我也就一天抽一根。”
“不止吧,老任同志,你这包烟顶多是三天前买的,现在里面只剩下了四根,你自己算算,一天抽了几根儿?”徐承渡挑了挑眉,满脸戏谑。
任原踹了他一脚,“去去去,别把你特工学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
徐承渡抱着小腿跳了跳,“哟,任大处长恼羞成怒!”
“别贫了,说正事。”任原摸摸他日渐凋零的发丝,为数不多的黑发里几根银丝格外惹目,“说正事之前,先给我看看你那只手。”
徐承渡把右手别在身后,摇摇头,“没啥好看的。”
“唉。”看他态度强硬,任原也不勉强,他长叹一声,坐到人行道边的长凳上,胸口憋了一口气,“我对不起你爸妈,当初就不应该同意你进‘狼群’。”
徐承渡看他隐隐有点自责的意思,无言站了一会儿,拍拍他的肩膀坐到旁边,“一只手而已,手筋断了以后及时做了吻合手术,但是肌腱的粘连不好,一时半会儿利索不起来,只要每天热敷坚持锻炼,总会好的。”
“得花多久?”
徐承渡顿了一下,想了想,“几年吧。”
任原张了张嘴巴,觉得舌尖发苦。
“可惜了,你之前是那么厉害的一狙击手,现在……”他的肩膀垮了下来,“你这辈子可能都端不了狙击枪了。手一抖还狙击个屁啊!”
“没事儿,干别的也是一样的,身残志坚。”徐承渡双手环胸,闭上眼睛,汗水从他的额头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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