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焕之一边听一边点头,田有利说着说着正好该蒋琪跳了,几个人一齐闭嘴注视着她,最后一跳又犯规没成绩了。颜珍“哎呀”一声,摇摇头,田有利也不吭声了,安静了好一会儿才说,“行了,你去吧。”
足有一分钟的准备时间里,陈焕之调整了跑道旁的标志、找好了自己的位置,然后叉着腰站在原地深呼吸,电子倒计时牌上还有二十秒的时候她俯下身子、开始冲刺。
“好!好!就是这个节奏!”田有利用力地按着看台的栏杆,目光追着陈焕之的身影,随着她高高跃起又落在沙坑里,场边为数不多的观众们齐齐地“哇哦”了一声,然后一起鼓起掌来。
“这次有了,只要不犯规绝对有了!”田有利眯着眼看着沙坑里的痕迹,他那颗久经沙场的心也不由得吊起来了。
陈焕之从沙坑里站起来也紧盯着裁判的手,直到他举起白旗才松了口气,用力地握了下拳头,还没等她走到场边,成绩就出来了,6米82,暂列第一。
而陈焕之距离她的第一个跳远冠军,只差一小步,那就是蒙特莱恩的最后一跳。
陈焕之跳完了走到座椅边只是把外套披上,倒也不着急穿,她就靠在椅背上看着蒙特莱恩打算怎么跳。
都半分钟了,蒙特莱恩还站在那儿调整呼吸呢,她不知怎么的眼角余光瞄到陈焕之看她,助跑准备的百忙之中也要回过来一个大大的笑容。
蒙特莱恩确实是年纪小,今年只有18岁,而且别人都没听过名字也正常,她17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腿上做了手术,10年底的时候才刚从轮椅上站起来。病痛没有打倒她,反而让她更坚强了,当她在病床上怀疑自己的未来时,家人最常用来鼓励她的就是陈焕之的故事。
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年纪,在19岁的时候就已经得了奥运冠军了,成就了她们这样的田径运动员的最高梦想,然后紧接着就是一场意外,跟腱断裂。几乎所有人都认定她再也不可能像从前那样站在田径场上了,医疗专家、知名的教练、运动员们,他们众口一词,都是“我为她遗憾”,关心她的保险官司打得怎样的人恐怕都比关心她伤势的人多,没人对她有信心。
可她回来了,不光是回来了,而且经过一年的沉浮,她重新成为了百米跑道上的第一人,虽然还没有得过一枚世锦赛金牌,却已经是公认的王者。
而且今年冬天还打破了尘封二十三年的世界纪录。
这也就算了,她一个断过跟腱的人,今年居然还敢来练跳远。
早在一两个月之前,就有记者在中国的训练开放日中拍到陈焕之练习跳远的镜头了。百米飞人进军跳远领域倒不是新鲜事,他们个个都助跑速度快、爆发力强、弹跳好,几乎拥有跳远运动员需要的所有特质,除了身体条件特别不合适的,只要肯拿出时间训练,都能取得差不多的成绩,但要想取得更大的成就,那就需要一些别的东西了。
但是像陈焕之这样、能继续按部就班地进行短跑训练就已经很幸运了,现在又冒着旧伤复发的危险给自己新的挑战,可以想象她身边一定有无数人的劝说,关于跳远队脚踝和膝盖的压力、关于专家们的意见等等,但她一定是全都无视了,这样的行为只是想想就觉得这个人真是狂妄到让人心旷神怡。
就像手术后那些劝她从此远离跳远甚至是职业体育的家人和医生一样,蒙特莱恩想,他们真诚地关心她、甚至他们可能是对的,可是她有自己的选择,而现在她要证明她也是对的。
在陈的面前打败她,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舞台、更好的证明了。
蒙特莱恩看了一眼倒计时牌子,还有19秒,足够了。
她开始起跑。
陈焕之不由得换了个姿势,她上半身前倾、用手撑着下巴,好像这样可以看得更清楚似的。蒙特莱恩的助跑加速方式与她不同,蒙特莱恩的前几步先是较慢的跨步,之后才开始缩小步幅加快步频,把助跑速度提升起来,最后在踏板前凌空一跃。
陈焕之猛地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这下她看清了,蒙特莱恩身后的痕迹又在6米80左右、不,看起来像是比6米80还要多一点,她的心一下子吊起来了。
也许一秒、也许两秒,裁判低头确认了一下,然后举起了红旗。
蒙特莱恩犯规,成绩无效。
陈焕之松了口气,她甚至听到了身后看台上教练们集体放松地轻吁声。
“太好了。”饶是蒋琪正为了自己的成绩而愁肠百结,这会儿也不由得被这一波三折的比赛过程牵起了心弦,她抱抱陈焕之,“恭喜你,一个好的开始。”
“看,我就叫你别着急,小陈别的行不行另说,只有比赛是真没的说,从来不叫人失望。”刘鑫源一副哥俩好的状态揽住田有利肩头,“来来咱们商量下以后钻石联赛里短跑和跳远时间冲突了怎么分配体力的问题。”
田有利笑,“看你说的,这有什么好商量的,今年女子跳远不是跟百米完全错开了嘛。”
“但是跟200米重合。”刘鑫源说,“老田我可得跟你说,我们赛季初就定计划了今年重点在200米,马上就世锦赛了她这几站比赛可不能耽搁,你那跳远仨月俩月的出不来成绩,你就别瞎掺和了。”
“谁说的,这都6米8了我看离世锦赛奖牌也没多远了……”俩人说着说着就走远了。
比赛级别虽低,该有的颁奖仪式也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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