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诗经·蒹葭》
我触不到你的心,宛如你在水中,我在岸边,无论怎样追逐,都是无果的悲凉。
(上)
在黑钢印象中,魔法师从没有像这样绝望过。从前只是偶尔流露出悲伤,黑钢还总因为这个人的隐瞒和掩饰而烦躁不堪,因此时常说出并不怎么好听的话,为的就是想突破魔法师的心防,揭穿他的谎言;而后来这份由关注而起的感情渐渐变质,黑钢却更希望能让眼前这个人敞开心扉,因为他想成为能让他相信的人。
不管怎么说,黑钢是觉得说出来会好于隐瞒的,直到现在。
直到现在,他看着他坐在那里,用毫无感情的声音陈述着自己曾经隐瞒的种种,就像是一个已经得知死期的人正在做着临终交代。
“小樱她知道吧,”他声音沙哑,“知道在我原本所在的世界……色雷斯国那里有小樱的羽毛。”
他虚弱地从床上爬起来,眼神有如一潭死水,哪怕在死寂东京都能够温暖微笑的人脸上再无半分笑意,那不加掩饰的绝望让黑钢不由神色一震。
魔女也只能叹气。
“小樱公主会知道这件事,是在梦中预见未来的力量恢复之后,就在东京时,羽毛回到她身上的那个时候……”
对于梦见,黑钢当然是不陌生的,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公主会和他所追随的知世公主一样。想到樱公主为了救他们三人所做的隐瞒,黑钢想起知世,或许她也是因为看到了什么才会将他送出日本国。
或许隐瞒的痛苦,他开始能领会一些了。黑钢看着这个一直以来都在隐瞒的魔法师,心里不是滋味,他相信他不是故意去杀公主的,他一定是有说不出的苦衷。但是,黑钢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害怕听到真相。
魔法师却没有察觉到他的视线,只是低着头叙说,像是把灵魂溺亡在了愧疚里。
“从前,我用那根掉落在色雷斯的羽毛,创造了小叽,之后在你那里见到小狼他们,虽然明知道他们在找那个东西,但我却没告诉他们,”他对魔女说完,微微抬起头面向同叫小狼的少年,“拥有魔力的你,应该知道另一件事吧?”
黑钢看了一眼少年。很明显,少年是知情的,但他还是犹豫了一下。
“我已经透过另外一个我看到了,在玖楼国,公主的记忆羽毛飞散的时候,祭司说过,‘散落的记忆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可是,后来在移到到第一个国家时……”
——魔法师将手伸到少年身后,变戏法那般拉出一片羽毛,笑嘻嘻地救了身体将要冰冷的公主。
“如果真的是这样,祭司不可能不知道。”
听得出少年不太想说,但事到如今只能淡淡陈述。这件事的前因是黑钢所不知道的,但却印证了他当初的疑虑,因为他清楚地记得魔法师眼中一闪而过的愧疚,当时以为是看错。
魔法师的眼睛藏在刘海后面,让黑钢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见漆黑的眼罩边缘。
“没错,”
良久,他说道,
“那是我打从一开始就带着的羽毛。”
“摩可拿……”窝在少年怀里的小家伙出声证实,“从在侑子的店里醒来时就一直感觉到羽毛的波动,可是……”
“你分辨不出是谁拿着吧?”
他抬头看小狼。
“所以你才会和我保持距离。”
他又对魔女道。
“你也知道吧,我说了好几个谎。”
“在我第一次出现在你店里时,当时正在下雨,可是却只有你没有被淋湿,当时,你的魔力比双眼都在的我魔力更强,所以你存在和我不同的空间里。”
“因为你知道我身上存在着一种诅咒,它会让我杀害魔力比自己强大的人。”
连嘴角都颤抖起来,那样子,就像亏欠了所有人一样。魔法师一字一句的陈述像刀刃般一刀一刀划在忍者心口,让他心痛得无以复加。黑钢只有握紧双拳。
事实像一场漫长的忏悔,魔法师的绝望没有尽头。忍者从东京以后就对他的过去失去了执著,他告诉自己想着只要有未来就可以了,但他无论如何想不到——
其实魔法师一直都活在过去里,从未解脱。
(中)
黑钢想,自己大概是明白了什么。樱都国微暗的酒吧灯光下,那个人淡到快要消失的笑容深深印刻在了他脑海中,连那夜温存的梦里都能记得他说:
“我一直在等,等一个人来带我走。”
那时的他仍觉得是魔法师太过拘泥,在黑钢过去的认知里,只要一个人想、并努力地追求到强大,就足以保护自己重要的一切,更何况救赎自己。
但渐渐地,他觉得自己似乎错了。
单纯的强大救不了任何事物,就像魔法师再强大也逃不开诅咒,而事实上,这么多年来,自己也没能救赎自己。
——事实上,每天一味的杀人又能得到什么呢?他真的快乐过吗?忍者不清楚。他只觉得这一路上,甚至于从过去到现在,他和这个魔法师大概只在一个地方安宁过。
夜魔国。
一个放下了沉重的过去,一个放下了强加的执念。黑钢知道,其实自己追求强大,只不过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告诉自己强大了就不会再失去,不停地变强、不停地证明,证明自己已经足以保护一切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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