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听见女友在和人争吵,说什么家人在催婚,交往了这么多年了,不能再耽误了。
他捂住耳朵,不想再听。他逃跑似的跑上楼顶,蹲坐在楼顶的朽木门后,干吼,撕扯头发。他想起来了,他知道女友在跟谁争吵,他不想面对。他出生不好,工作不好,只有这个女友,他视若珍宝,万般呵护。他爸年纪足够当他爷爷,脾气大,总是这看不惯那看不惯。他头上的三个姐姐,一个个早早嫁人,在山沟沟里做着农活。他妈没读过书,但也希望苦孩子能走出去,有出息,别再回山沟里受苦。他的工作也不好,大学学的物流,现在在超市做着体力活。女友在一家小公司做会计,两个人都没什么钱,但他还要照顾家里的爸妈,他觉得,对不起女友。
太阳慢慢向西偏移,他笼在朽木门阴影里的肩膀微微发颤,他抱住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了哥们的前女友在电话里发疯的声音,他现在也好想发疯,发癫。
朽木门的阴影越拉越长,他抱着的自己,最终没有哭出来。他盯着地面,发呆,出神。最后起身,下楼,抬手敲门,门开,跟着哥们进去。他坐在掉漆的仿真皮沙发上,女友坐在他旁边,哥们站在茶几前按遥控器开电视。哥们背对着女友安慰道:“他家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再等等吧。”
女友低下头,没说话。
哥们又道:“我说,你别想太多了。”
女友憋着嘴:“他太不懂事了。我忍不下去了。”
哥们按来按去,没找到要看的电视,关了,遥控放茶几上,转身,蹲在女友旁,一手摸着女友的头,一手放在女友大腿上,“忍不了找我。”
女友倏地抱住哥们,蹭着哥们的脖子,轻声道:“他今天晚班。”
哥们笑,脱女友的衣服,tuō_guāng,放沙发上。哥们一边亲女友,一边解自己皮带。——没人在乎他,他在旁边看着,听着。
哥们退下裤子,准备干个山崩地裂。但女友还有点理智,提醒哥们:“戴,戴上那东西。不然怀孕了可不行。在房间床头柜的抽屉里。你去拿,快点。”
哥们在女友嘴上啄一口:“好好好。”然后光着屁股取来一个戴上。
——他的下巴微颤,哆哆嗦嗦地骂着贱人,贱货,混蛋,王八蛋。
哥们压在女友身上耸动,乐此不疲。女友低吟:“好,好舒服。”
——他彻底失控,发疯似的怒吼,怒骂,但眼前人,只觉是耳旁风。
突然,没有反锁的门被打开了。他看见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抡起门侧的伞就打了过来。女友吓一跳,捡起地上的衣服挡在身前,哭着推开哥们跑进房间,而哥们□□裸地挨上一道。男人脸上手上青筋暴起,怒目圆睁,扔了伞,一个重拳下去,哥们被他打得歪倒在沙发上。他怒不可遏,上前掐住哥们脖子,骂道:“你他妈竟然干出这种事,畜生。”
哥们被他掐得呼吸困难,推他,踹他,但没用。两个人身高体格差不多,平时打架能打个平手,但现在,一个恨不得把另一个生吞活剥,扒皮抽筋。
——他在旁边看着,十指狠抓,他要掐死他,掐死他。
最后,哥们没气了,死了。
他哭了。
他看见另一个自己也哭了。
尸体没有任何遮挡,眼睛翻白,身子歪躺在沙发上,大手大脚敞开,吊着软掉的那玩意。——他哭着哭着,突然笑出声。骂道:“畜生。”
女友一直躲在房间里不敢出门,他和他走向房间,没有敲门。一起低声:“我的压力一直很大,但我每天都在努力,不过还是没用,不能给你过更好的生活。你跟着我,受苦了。我对不起你。中午跟你吵完,我就后悔了。我不应该跟你吵架。你没错。上班的时候接到我妈的电话,她叫我不要再给家里寄钱,留着钱为结婚做打算。我家的房子你也见过,泥巴堆的。但我妈最近一个人在盖房,她说等我们回去了,有地方住。是不是很可怜。没办法。我们都是穷人。如果你想好了,你可以走,我虽然舍不得,但我不会怪你。是我自己太没用。……我回来是想跟你道歉。你老说我有事总是不跟你商量,你也一样,老是胡思乱想。每次吵架都是我先认错,这次我没认错就去上班了,我怕你多想。我错了。请你原谅我。”
他没有说女友出轨的事情,他说不出口。哥们死了,他的怒气并没有完全停止,他抠着手心,忍住要把女友掐死的冲动。
之后,门里门外一直没有声音。——他的头又开始疼痛。他皱着眉头,两只手腕使劲揉捶太阳穴。余光中,另一个自己回到客厅。
他跟着过去,看见另一个自己找了块布盖在尸体身上。随后杵在沙发旁,低着头,面无表情。头痛的他跟低头的他说:“他死了。”
低头的他神情隐隐难过,嘴巴瘪着,肩膀一抖一抖。
要哭了,但没哭。
转身离开。再上一层是楼顶,这一层只有他们一户。他没有犹豫,选择下楼。楼下的天,已经染了墨。拉屎的狗和嗑瓜子的人早睡了,他失魂落魄,魂不守舍。他跌跌撞撞撞向另一道铁门。看门的大爷趴在桌上打瞌睡。他推开小铁门出去,街上没人,有车,开得很快,呼啦呼啦,电闪雷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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