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桓:“如果不违例的话,最好是明细。”
“那可不少,”平章事客气道:”枢密使进来说话?这边请。”
大将军:“……请。”
大将军这班还没翘完开头就被平章事按了回去,他一边暗中嫌弃自己嘴贱,一边木着一张脸同王任华一道进了政事堂,险些被两个正打算抱着奏疏往垂拱殿走的春门官当成来生事的。
卫桓下了大朝从紫宸殿往下走的时候正好碰到中书省和门下省的宰执们聚在一处议论任命之事,平章事站在中央倾听,他点个卯的功夫,政事堂已经开始忙碌了,也不知道能议论出个什么来。
王任华与他东西两面坐下,大将军眼睛一抬,原本想要跟进来的舍人们脚步一顿,鹌鹑似的挤在廊下,探头探脑地掩上了门,平章事面有冒昧:“按例我当问一下,枢密调这些文书是要?”
卫桓:“定循例。”
大将军答的没头没尾,王任华愣了一下,继而面露恍然,卫桓截口道:“请相公密之。”
平章事笑道:“理当如此,枢密使稍候。”
他走到书桌后,提笔大将军给写了批条,卫桓把批条收入袖袋里,正要客套两句,平章事朝他神色肃然的一拜:“南诏王一事,任华妄做小人,还未向枢密谢罪。”
然而平章事拜至半途,被大将军隔着书案双手托住,他使了几次力都没有拜下去,只好讶然抬头。
大将军:“不必了。”
大将军手上用了巧劲,平章事不由自主的站直了,不解道:“枢密?枢密何故不受?”
大将军收回手,拢袖站好:“以当时情景,相公所言并无差错,倒是卫某一时气话,劳君费心记挂,真是罪过。”
平章事连道不敢:“枢密折煞我了。”
大将军驾轻就熟地与他接了几句场面话,还没顺势提到告辞,门口那一窝鹌鹑憋不住似的露出个头,“笃笃笃”敲了三声门,不待平章事应声,一位身材肖似麻杆的舍人推门跑进来,将一摞待批复的折子扔到了他面前的桌上,如释重负的甩了甩胳膊。
平章事无可奈何:“让枢密见笑了。”
卫桓刚好从书案前退开一步,免得被那沓看上去摇摇欲坠的折子砸了脚,慢条斯理地一拱手,恰到好处地说:“是卫某叨扰相公,这便告辞了。”
平章事送他到中书省的院子外,两个人相对一揖,大将军快步拐出政事堂,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心说再不跑他背下来应付文人的客气话都要说完了。
他出了左长庆门,就近转到京东西路在开封的试馆,正巧士子们要在丰乐楼上开一场文会,聚了一群围观的百姓,还有不少准备榜下捉婿的员外赶来相看。大将军虽然到了员外们的年纪,但他没有大腹便便,自以为毫不违和地混在一伙准备应试进士科的士子间,一边听他们从诗赋谈到策论,一边试图蹭上几杯文会魁首的和旨酒。
大将军写诗作赋上没什么天分,开始只能干听着,逐渐他坐的这一桌谈到国事,他就能高屋建瓴地插上几句,后来不可避免的说起乱军谋逆,大将军便不自觉地占了主导。
文会魁首姓李,是条精壮结实的汉子,说起话来却文质彬彬,被卫桓抢了话也不生气,还凑过来与他喝了杯酒,一面问桌上的人:“你们看九月初的邸报了吗?”
几人都纷纷说看了,卫桓下意识地觉得自己要挨骂,忍不住眉头一皱,李懿道:“谋逆一事,大将军擅杀数百人,兴国军指挥使家眷上表乞公道。我听说广德、临江等四军的指挥使及其部属亲眷还要联合上表……”
大将军双手环胸,李懿:“不知诸位,如何看待非刑之刑?”
卫桓为这事已经被刑部和御史台上下折腾了好几遍,他端起杯示意一下,照本宣科一般道:“证据未确凿,律法未论定,他先得庆幸没杀错人。”
李懿对面是个面白无须的后生,自称应天府人,他思忖片刻,接过话茬:“未审而决之刑,超乎法理之刑,谓之非刑。刑有明律,虽天子亦不可失当,何况一武夫。”
余下四人纷纷应和,卫桓依旧抱着胳膊,有点提不上兴致的想,说的像我不知道似的。
李懿喝一口酒,笑道:“君适才所言,想来那位听得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不才却另有一问。”
“三司会审信阳、岢岚、宁化三军指挥使,判决已有明文,一同登在邸报上:事初,吾等欲奉卫帅,仿太祖而帝之,为大将军所拒,请谢晖送书以警,吾等又再请,则无音讯,便相谋先行起事,以逼迫大将军。”他环视左右,道:“事未竟,忽闻卫帅闯夜兴国军营地,因喝问之,不听,杀——是故人心散乱,事不就。某以为,叛乱能息之以不扰民,皆因大将军当断则断,占了先机。假如诸位逢此情景,又当如何?”
李懿说完,发现满酒楼安静,四周都在听他说话,连忙左右拱手,有点腼腆地笑了笑。
士子们陆陆续续地答了几个,大将军酒足饭饱,又听话题已经无关文举,便朝同桌的人道了罪,溜达到窗边。
还没等他坐稳,忽然在喧嚣叫卖里听到两声细长的哨音,他的亲卫快马奔至丰乐楼下,撒开腿跑上楼,左右环视一圈,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大将军赶忙招手让他过来,低声问:“一边说,出什么事了?”
亲卫:“官、官家登门了!”
他本来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哪口气喘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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