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不说话,他看着华杏林叹了口气,把他丢在桌子上的书重新翻到第一页放到华杏林的面前,并不回答他的问题“你好好背书,不要总是对什么事情都好奇,知道太多的事情一点都不好,我要出一趟远门,三月中旬前不会回来了,你自己待在府里自然有人照顾你,我也已经差人打听过了,你的兄长就住在城西的一位教书先生家里,你若是想他可以自己去看他。自己缺了什么想要什么就和管家说,他会替你备下的。”
十一说完就要朝外走,华杏林急急忙忙的伸出手想要拉住十一,结果只扯到了一点衣角,华杏林能感觉到,十一虽然一直都冷冰冰的,但是真心对他好,十一从前出门总会带着他,而这次他却要独自离开,再加上华杏林总觉得十一今天有一些反常,他怕十一出什么事情,仓促之间想了个无比撇脚的借口“华大夫!你要去哪里?今天…今天夜里估计要下雨,要不还是明天再走!”
十一嗤笑一声,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去,只留下一句“这个皇城,如今我一刻都待不下去。”
华杏林的那个接口虽然撇脚,但他并没有骗十一,天阴沉沉的,暴雨将至,十一不管这些,他随便挑了一匹马向葬着华仁心与锦生的山谷之中奔去,他并不经常骑马,骑术算不上好只能勉勉强强算得上是会而已,到了半路的时候果然开始下起雨,道两旁的小摊贩们都收了摊子回家去了,赶路的行人也找了驿站投宿。
唯独十一,他冒着风雨孤身飘零在世中,一往无前的向前冲去,他在山谷前翻身下马,脚下一个不稳直直的从马背上摔到了地下,地上有一些细小的碎石子,十一倒在地上没忍住发出一声痛呼,冰冷的雨水毫不留情的打在了他的背上,十一倒吸一口冷气,咬牙站了起来,他把缰绳随意的丢到一旁,蹒跚着向山谷里走去。
华仁心和锦生的墓前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着两三朵白色的花,小小的,被雨水打的抬不起头,摇曳在冷漠的人世,十一看着那朵多出来的白色的花,眼中仿佛有什么被点亮,像是要发出光来,他跌跌撞撞的扑到两人的墓前,用身子挡住了挡在白花上空的雨,就这样僵持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十一发现似乎没什么用,暗暗笑了一下子自己幼稚,他便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与理智,规规矩矩的跪在锦生和华仁心的墓前。
十一象征性的擦了擦华仁心和锦生墓碑上的雨珠,说道“我今天得到消息,镇上的人都死了,你们放心,那些药是我自己调制出来的,效果如何我最清楚不过,他们死的时候一定很难受,那个周婶连半个药瓶都吃下去了,我猜她死前一定还坚信这是救命的药,真是可笑,但凡他们有一点脑子就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那两个欺负小芸的狱卒也死了,他们也很不好过,死的很凄惨,我托秦公公把他们丢在了乱葬岗,无人替他们立碑立牌,清明祭日也不会有人烧香烛元宝给他们,他们就是死了化成鬼,也是成不了什么气候的孤魂野鬼。”
说完这些,十一突然不说话了,他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天,从前与锦生他们在一起笑着谈天说地的日子,他竟快要记不得了,他像是汇报公事一样告诉锦生和华仁心,所有该死的人已经死了,除了这些,十一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突然,十一又说道“锦生,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原来秦公公是你大哥,你大哥曾经告诉我他从来没有讨厌过你,他其实…算了。”
没有人回应十一,山谷里空荡荡,只有雨声与风声,十一垂着头,雨水已经把他的衣服全部打湿压在了十一身上,压在十一身上的早已经不是雨水,而是一座沉重的山,十一喘了口气,说道“算了,反正不管我说什么,你们都听不到,现在再说这些怪没意思的。”
他跪坐在两人的墓前,不知道跪了多久,十一实在是太寂寞了,他把脸轻轻的靠在了锦生的墓碑上,断断续续的又说起话来“锦生,我想真的是被夏靖戎说对了,报仇真的很没意思,我一点儿都不高兴,我与那些人相处了七八年,虽然早有预料但我还是觉得难过,替那些人难过我是不是太傻了?我是恨他们的,如果不是他们,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可每当我想起那七八年里与他们相处的日子,我就……真是奇怪,当时一心想着复仇,什么都不在乎,现在却开始难过了,这些都是我做的,我害死了那么多人,我相信我总会有报应的。”
“我的报应会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活着实在是没劲透了,可我不能死,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在杀死罪魁祸首之前我会一直好好的活着的。你从前和我讲过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句话,我当时并不明白,想着一个人如果真的想要死怎么可能死不了呢,如今看来,人生在世实在有许多的逼不得已。”
十一想了想,用手提起自己的嘴角做出了一个笑的模样,他对着那两座坟,问道“我是不是应该这样笑才对?不管怎么说,周婶他们都死了,那些伤害过我的人都死了,我给予了他们应有的报应,这总归是好消息,我应该是高兴我应该是笑着的。”
十一把手放了下来,他的嘴角有些发麻,十一陷入了一个怪圈之中,无论他如何的挣扎都逃不出来,他伸出自己的手,看着自己的手心“我笑不出来,我知道我不应该难过,我也知道我不应该去哭,可是我就是忍不住,锦生,我时常在想,是不是我真的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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