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干什么?”争锋相对久了,连带着玉衡也看他不顺眼,他人刚走过小院的圆拱门,玉衡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你你你……你别过来啊,主人马上……”
卓月门细想了一番自己的样貌,觉得五官端正,仪表堂堂,属于越看越欢喜的类型,怎么就惹到清源观的人了,小到式神,大到观主,清一色的不怎么待见自己。
“我与王爷同朝为官少说也有七八年了,”卓月门随手团一把院中绿叶,塞进了玉衡结结巴巴的嘴里,“你这小人儿怎么每次见我都跟见鬼似得?”
“唉……你要是少点欺负他,玉衡哪至于这么怕你……他又不缺心眼儿。”苏忏在床上挣扎了一番,最终还是放弃了再躺一会儿的心愿。他这间破旧道观平素一个达官贵人都见不到,从昨至今却不知怎么回事,拔出萝卜带出泥似的,连着来一串。
“说吧……你我交情一般,宫里刚刚出了事你就来敲我的门,以你卓大国师的气量,还不至于徐老头说两句就能气到你——终归是有事要推脱给我,不用拐弯抹角。”
苏忏倚着门,身上还穿着里衣,就算正值七月中,山上却到底风凉,他随手拿了件外袍披上,人还没完全清醒,眼皮子微微耷拉着。
“人人都说苏忏温文尔雅,却不知这君子说话也分对象,”卓月门扫了扫院子里的石台,人往上一坐,撑着头笑眯眯的瞧着苏忏……那双含情脉脉的凤眼直接眯成了狐狸眼,叫人毛骨悚然,“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今年的祭天大典被人搅了浑水,下半年就不知是风调雨顺还是天灾人祸……我有意乘此机会四处走走,只是这鉴天署的大小官吏都是草包,又不能没了顶梁柱,不知王爷你……”
这句话真是厚颜无耻且很不要脸。
“国师要出去玩,嫌我清闲,硬塞给我一个祸端是吗?”苏忏冷笑着看他扯皮,“玉衡送客!”
鉴天署是朝廷册立的府衙,统管非人间的杀人放火乃至婚丧嫁娶,权力虽然不大,但交友面十分广阔,一个普通司事干上两年,基本就能树立威信,连四品实权的侍郎若不想家宅不宁都得让他三分。倘若苏忏坐上国师的位子,哪怕只是代班两天,朝堂都能闹的沸沸扬扬,诸多老臣惶惶不安,穷则思变。
这动摇根本的事,苏忏直接拒绝比较干脆。
“你可想好了,我一走,国师之位就算空缺三天,徐子清也会想方设法填上,先占其位,然后谋长远。鉴天署本就跟个收容所似得,全是些酒囊饭袋的公子哥,再这么一搅和,这安置在阿恒身边的长城可堪一击?”卓月门张口就来,这番说辞怕是路上都背通畅了,专门打击苏忏的缺点,“你的自由重要还是现下的和平重要?”
如果说驻扎在边境之外的铁甲军是大楚的铜墙铁壁,外能御强敌,内能安家国的话,鉴天署就是生民枕畔的铁甲军,只要有鉴天署的存在,就不用怕什么妖魔鬼怪——边境之外划分国与国,皇城之内划分界与界。
只是鉴天署从来被轻视的厉害,一些成长在和平年代的孩子们只当此处是个混吃等死的花架子,纯属心理上的哄一哄帝王高兴,既没有什么妖魔,更没有鬼怪。而满朝文武毕竟血肉之躯,脚底下踩着沃土,便更多的将心思放在一村一舍一城池的计较上,反正妖魔横行的年代也没真的亡国,反倒是外敌内乱才会颠覆一个王朝。
总而言之,鉴天署娘不疼爹不爱,没人撑着就等关门大吉。
“……你一定要离开皇城?”苏忏将身上的衣服拢了拢,接着问。
玉衡和瑶光的手脚麻利,已经给他倒了杯热水,人刚从床上爬起来,虽不见得冷,但破晓露重,体内总是有股寒气。
“你听过女娲补天的故事么?”苏忏拢衣服,卓月门就撩头发,他眉心的凤纹因为一路沾染湿气,现下显的越发殷红,几乎要淌出血来。
“……”女娲补天的故事就算两岁的娃娃,天聋地瞎的老人恐怕都听说过,他拿来问苏忏,又遭了一记白眼。
“天祭未成,怎么可能全无影响,我堂堂一个国师总不能时时高居庙堂,出了这么大的岔子,最好还是四处看看为妙,哪里缺块补天石,我便往哪里去。”卓月门叹了口气,“算你大开眼界,这辈子还能见到我自揽麻烦。”
苏忏皮笑肉不笑的给他鼓了鼓掌,“那你早去早回,别乱生事端,京中暗涌一起,我会及时修书喊你回来的。”他打了个哈欠又道,“我估计你这块补天石离不长远。”
卓月门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
等玉衡给苏忏续上第二杯茶水,从里屋出来的时候,石桌上的人已经不见了,苏忏阖着眼睛靠在门上假寐,眉宇间的困倦却像去了一半,安安静静的沐着晨风雨露。
自卓月门走后转眼便过了两个多月,这期间谢长临倒是安分的很,一共来了两次,都被沈鱼打太极似的挡在了前山,他也不恼,来喝几杯茶就走,时不时还送些小玩意儿给瑶光。
但……寄来清源观的书信倒是一封接着一封,有时候连着半天能收到十几封,偶尔是些不着调的淫词艳诗,偶尔一本正经说些妖魔界的风土人情,偶尔洋洋洒洒长抒思念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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