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画叫《九尾》,她曾在三年前拿出来参展过。
那天,九尾狐在树下化道,飘散的狐毛宛若昆仑山上的鹅毛大雪,它如同飞烟般消散,最后只剩下一层莹白的骨灰。小精怪把它埋在了古树下。小精怪不知道九尾狐在等谁,它只知道,九尾狐至死都没有等到。九尾狐临死时的眼神是那般凄迷悲凉。
她只画了九尾狐坐在树下,只画了她临死前的眼神,她没画它是怎么死的。
叶泠喊了声:“徵羽。”
温徵羽回过神来,看向叶泠,才发现叶泠才递茶给她。她双手接过茶,小小地饮了口,略作迟疑,问了句:“叶小姐喜欢《九尾》?”
叶泠想了想,才缓缓说了句:“喜欢这如画的风景。”她顿了下,说:“九尾狐的眼里藏有太多的悲,透着将死的绝望。”
温徵羽没想到叶泠会看得这么仔细,能看出她画的九尾狐的情绪,她有点意外,又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默然不语。
叶泠顿了下说:“假山上有一只与假山几乎看起来就像是浑然一体的小精怪,九尾狐的眼睛正望着那只小精怪。徵羽,你的画很传神,从画里那九尾狐的眼神,我想,它一定对小精怪说了些什么。”她顿了顿,说:“我有点好奇,不知道能不能告诉我?”
温徵羽轻轻的摇了摇头,说:“它什么都没说。”可小精怪知道它想说什么。只是小精怪作为一个过客,一个看客,它什么都做不了,改变不了,它唯一能做的就是见到九尾狐的死亡,然后把它埋了。小精怪还知道,九尾狐要等的,已经死了很多很多很多年了。
昆仑神山上那些精怪仙妖们的故事,其实都不太好。
就如这人世,不管活得有多精彩或多不好,终究,有曲终人散、戏曲落幕的时候,到头来,谁都逃不过一捧骨灰的命运。
温徵羽惊觉到自己的走神,对叶泠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去挑画吧。”
叶泠应了声:“好。”她说:“画在二楼的画室。”说完,起身,说:“这边请。”领着温徵羽上楼。
温徵羽跟在叶泠的身后进入画室,便见自己的许多画作都挂了出来,整间屋子里挂的全是她的画作。
她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她的画作之前是放在老宅的画堂里的。她记得叶泠当时买画的时候说这么多画搬进来不方便,叶泠买下她的画,可以让她的画保持原样留存在画堂。
温徵羽一阵心塞,扭头深深地看了眼叶泠,又实在不想再看到叶泠。
自己的画作,自己闭着眼睛都能数出来,哪些画适合拿出去参展,哪些画只能留着压箱底,她最清楚。她麻利地报上画名,让叶泠去找画。
叶泠说:“我觉得那幅《尸山血海图》不错。”
温徵羽:“……”她扭头看向叶泠,很想问一句:你这是什么口味?可作为画画的人,全天下的人都可以嫌弃叶泠对这幅画的独特品味,就她不能。事实上,那幅画其实也不错,就是不太适合参展。温黎看过后,做了半个月的噩梦,差点想要烧她的画。她“呃”了声,说:“叶小姐,我认为您还是考虑下温黎的感受。她看到《尸山血海图》会勾起她很不好的回忆。”
叶泠“哦”了声,随即又好奇地说:“其实我是比较好奇,你为什么会画这样的图?”
温徵羽被噎了下,她扭头看向这个刚才还说喜欢《尸山血海图》的人。她神情淡然地说道:“没什么,做了个噩梦,画出来吓吓人。”要是能吓到叶泠也做半个月的噩梦就好了。
叶泠问:“你不害怕?”
温徵羽面无表情地说:“不害怕就不叫噩梦了。”她真不想很没素质地在心里吐槽叶泠是神经病问白痴问题。温徵羽现在半点都不想跟叶泠待在一起,再待下去,什么修养、素质、礼节、礼仪全都得崩。
叶泠不置可否地“哦”了声,按照温徵羽说的,去把那些画一幅幅搬到门口。她一口气连搬七幅画过后,又拿了一幅头发比人还长、瘦得皮包骨、满身鳞甲、手指甲弯曲长得酷似鲛人亲戚的《昆仑暗河妖婆图》出来。叶泠问:“这是鲛人?可是为什么没有鱼尾?”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问:“远古时候的昆仑神山是没有人类的吧?”
温徵羽严重怀疑叶泠这是在置疑她画得不对。她用力地捏了捏手指,暗道一声:“冷静”,继续绷着满脸淡然的模样,说:“这是昆仑暗河妖婆图,画的是妖婆,不是人,不是鲛鱼……不是鲛人。”
叶泠应了声,抬眼挑了眼温徵羽,又把《昆仑暗河妖婆图》拿回去挂了起来。
温徵羽暗松口气。妖婆的外形很不符合世俗大众的审美,挂出去很容易惹来非议或批驳。
第十五章
以世人的眼光来说,妖婆是丑陋的。对暗河生灵来说,妖婆是庇护它们的守护神。她的威望,随着她的年龄逐年增加。她的外貌,随着她的年龄逐渐衰老。相比画年轻时貌美如花的妖女,她更愿画老去后受暗河生命尊崇的妖婆,但她不愿把妖婆挂出去,受世人指摘。
老去,是每个生命都要面对的问题。人老了都会皮肤松驰、肌肉萎缩、腰不再直,背不再挺,可有些人老了,令人憎恶厌恨,有些人老了,令人尊崇敬仰。
温徵羽想到自己。二十六岁的年龄,风华正茂,待她七八十岁时,又将是怎样的一个光景?
她可以想象得到自己老去时的模样,但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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