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内官得了吩咐,立时便自北堂尊越的右侧身后走到了前方,手上恭恭敬敬地托着一只黄轴,一揭一展之间,已打开了圣旨,朗郎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祗告天地社稷,自古帝王继天立极,绍基垂统,若长治久安,抚御还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之祥,慰臣民之望。自古国家建储,礼从长嫡,则天下之本在焉,朕今荷天眷,育有嫡长子,已及人,付托至重,承祧行庆,端在元良,嫡长子北堂戎渡恭懋恪怀,深宵朕躬,必能克承大统,今以其为皇太子,宜明申布,咸使知之,谕礼部详察应行典礼,选择吉期具奏,钦此!”
下首百官原本恭谨听着,众人在近日都隐隐嗅到了风向,因此现在听到册立太子的旨意颁布下来时,也并没有多么惊讶,只是当听到那‘嫡长子’三字时,有人便不由得在私底下悄悄交换了一个眼色,而在宣读圣旨的整个过程当中,大殿里,北堂尊越坐在宝座上,双手平放在两侧的扶手间,微闭着双眼,一言不发,好似在闭目养神,其实细说起来,北堂戎渡一向身份多少有点尴尬,他虽是北堂尊越的长子,但生母却始终没有一个确切的名分,眼下众臣虽然有些嘀咕北堂尊越在并没有追封皇后的前提下,怎么就将‘嫡长子’三个字拿到了台面上,但不管怎么说,今日既然圣旨已下,那么就是板上钉钉地坐实了北堂戎渡嫡长子的尊贵身份,因此众臣心中也都有了谱儿,至于北堂戎渡,虽然早就已经知道册立自己为太子的事情,但在此刻当真听到旨意之际,情绪多少还是有些波动的,遂出列上前,下拜朗声道:“……儿臣领旨。”说罢,就要退回队伍当中,但就在这时,北堂尊越却忽然张开了双眼,目光投向下方,将北堂戎渡整个人都笼罩在了里面,忽嘴角微微一勾,示意道:“……戎渡,你上来。”
北堂戎渡一怔,然后便微微欠身,应一声‘是’,这才朝着上首走去,此时大殿内掌着无数盏灯,自御座下方一直排到了大殿门口,将整个宣政殿映得通亮如昼,北堂尊越独自一人高高坐在赤金九龙的宝座上,头戴通天冠,脸上的表情分外平和,不清楚他在想些什么,北堂戎渡不知道为何,忽然就有一丝奇异的感觉在心头缓缓升起,随着足下近前,离北堂尊越越来越近,北堂戎渡只觉得心中突然涌上丝丝不可名状的飘忽之感,眼前一片摇曳的闪亮烛光,香气绵绵不绝,宣政殿内外好象都变得静悄悄的,北堂戎渡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在自己身后,有无数双眼睛都投注过来,所有朝臣的目光都交织在自己的后背上,而高踞在龙椅上的北堂尊越,身穿华袍,发如漆墨,静静地端坐着,就好象与大殿融合在了一起,一双长长凤目掩隐在垂于面前的十二旒白玉珠之后,整个人一动也不动,收敛起了方才那种身为帝王所拥有的无可匹敌的威严气势,看起来就好象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俊美男子一般,北堂戎渡拾阶而上,见此情景,心中却是没来由地微微跳了两下,就如同当年第一次见到北堂尊越时的场景。
仿佛是冥冥之中感应到了北堂戎渡此刻心中的微妙念头,因此男人一直端坐着不动的高大身影,似乎就微微动了一下,紧接着,北堂尊越轻轻拍了一下身侧的赤金扶手,突然毫无预兆地从宝座上缓缓站起身来,然后举步踏下,一步又一步地朝着已经上到白玉丹摒的北堂戎渡走近,恍惚之间,就如同神祗一般,高高俯瞰着云下的众生,从那双金色的眼睛里面,挖掘不出任何可以明确读懂的内容,只凝目看着在自己面前站定的北堂戎渡,一言不发,如同在等待着什么,未几,下方众臣似乎感觉到了某种异样,一个个地都看向了上首,北堂戎渡清楚地察觉到身后的道道目光,脸色微微一动,似乎明白了北堂尊越的意思,下一刻,北堂戎渡定一定神,然后就慢慢地朝着这个男人跪了下去,双膝实实在在地接触到了绵厚的猩红地毯,俯身低首跪在了北堂尊越的面前,表示彻底的臣服,按理说这种下拜的姿势在帝王与皇子之间,一般是并不多见的,但此时此刻,北堂戎渡却没有理由地知道自己必须要这么做。
一只手沉甸甸地放在了北堂戎渡的左肩上,从北堂戎渡的这个角度看去,只看见明晃晃的金黄龙袍下摆处,露出一双皂色海水云龙靴,北堂尊越的声音从头顶上方处响起,如同自云端悠悠传来:“……我儿,莫要让朕失望。”北堂戎渡垂下眼去,缓缓开口应声道:“儿臣谨记。”
散朝之后,诸多文武大臣纷纷向北堂戎渡道贺,随后才三三两两地陆续离去,北堂戎渡应付过一干人,正要走出宣政殿,却有北堂尊越的贴身太监过来,满面笑容地请他前往乾英宫。
大殿中幽静寂阔,殿外几名内监与宫女垂手候着,半分动静也无,里面却只有北堂戎渡一个人,静静站立其间,窗外积雪未化,太阳已经升起,满殿香气弥漫,透出叫人全身绵软的轻松之意,未几,在久久的寂静之后,终于听见外面的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似乎有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一个声音远远道:“……渡儿。”北堂戎渡回过头,就见到北堂尊越站在十余丈之外,殿中光线明亮,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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